没吃下去多少东西,倒是灌进去了不少酒,此时胃里隐隐作痛,他忽然很怀念那一口朴实却温暖的热汤。
只是那人恐怕早已睡下了。
每次他回到家,下意识地瞥向一楼的那个房间,都只能看到一扇紧闭的门。隐隐露出的门缝里更是漆黑一片,连半分光亮都没有。
今天估计也不例外。贺璞宁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车子缓缓驶进小区里,他却隐约看见自家客厅似乎是亮着灯的。
贺璞宁一路带着疑惑,直到他推开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身影。
陈安看上去有些疲倦,也不知道坐在这里等了多久,此时已经靠在沙发角上睡着了。许是夜里寒气重,他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贺璞宁心中微动,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手上的外套。
只是衣服还没落在对方身上,陈安像是依稀感觉到了动静,有些困盹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间,披衣服的动作戛然而止,陈安更是骤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急忙地起身道:“……回来了?”
“嗯,刚到家。”贺璞宁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拿着衣服的手。
“岳哲说你们晚上有饭局,我估计要喝酒。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所以羊肚菌排骨汤和雪梨水都准备了一些。”陈安说话的声音不大,眼神也始终没有直视,“你要不要——”
“都来一些吧。”贺璞宁几乎是不加考虑地立即回答。
想了想,他又朝那个奔去厨房的身影沉声说了句:“谢谢。”
陈安的背影短暂地停驻了一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了厨房。
排骨仔细撇掉了油沫,又用高压锅闷了许久,早已脱骨软烂入味。雪梨也切成了规矩的小块,加了银耳、话梅和枸杞,放在小火上慢悠悠地煨着。盖子打开香气四溢,几乎立刻占满了整个房间。
还是第一次,从酒局回来后迎接他的不是漆黑冰冷的客厅,而是温暖美味的热汤。
和人同住的生活似乎并不那么坏。想到自己也被期待和等待着,胸口就好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盈满了。
贺璞宁喝了一口清甜爽口的雪梨水,抬起头看向餐桌对面的人:“明天晚上可以回来做饭吗?我会按时到家。”
第60章
贺璞宁跟陈安谈过几次工资的事情,对方明明看上去一副十分困窘的模样,甚至貌似还背着债务,却怎么也不肯要他的钱。
“有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陈安如是说。
贺璞宁没办法,只好让岳哲换了许多新新旧旧的零钱,放在玄关处的盒子里,对他说是自己平日剩下的琐碎,让陈安从里面拿着买肉买菜。
陈安自己过得朴实,对他的三餐倒是从未含糊过,知道有些食材确实不是自己能负担得起的水平,便老老实实地从里面拿,只是都会认真地记在旁边的笔记本上。
贺璞宁看过陈安记账用的笔记本,里面每一笔都写得清楚明白,看起来整齐又清晰,算数也从未出过错,也不知道是他本身就有数学方面的天赋,还是从哪里认真学习过。
他们两个平时的交谈并不多,有时碰巧赶到两个人都在家,贺璞宁在书房处理未完的公务。这个时候,陈安便会安静地待在厨房里。
他像是格外有耐心,可以把自己耗在厨房一整天只为煲一锅汤。
耳边传来切菜的沙沙声,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香气顺着空气的流动偷偷地溜进每个角落。
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松懈了下来,像一辆慢吞吞的绿皮火车,在铁轨上晃晃荡荡地开着。贺璞宁素来习惯效率至上,却意外地对这样的节奏并不感到厌烦。
生活似乎重新步入了正轨。房间里虽然多了一个人,但陈安的存在感却并不高。他很少讲话,脸上也没有太多喜怒,许多时候,贺璞宁甚至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有偶尔的瞬间,贺璞宁会依稀感觉到陈安仿佛在偷偷看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期待。等他顺着视线转过头,那人又会快速地别过脸去。
沈炽在一个月后才知道他把人带回家了这件事,险些一口酒吐在地上。他好奇得很,又喜欢凑热闹,便找了个借口要去贺璞宁家做客。
沈炽是唯一知道他心病的好友,贺璞宁并未打算隐瞒,他既然打算和陈安在一起生活——虽然只是暂时性的雇佣关系,但也应该沈炽认识一下。
何况最近他总是觉得,陈安似乎有事瞒着自己。或许以沈炽的职业敏感度,能察觉出其他来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