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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1 / 1)

翁秋毫黑眼圈浓重,面色萎靡地回:“早。”

“学长你没休息好吗?”蓝山在他身边坐下说,“看起来好像很累。”

“我失眠了几个晚上。”翁秋毫从包里哆嗦着拿水,手在细微颤抖,他对蓝山勉强笑一下,说:“害怕选不上。”

蓝山觉得翁秋毫不是害怕选不上,而是害怕徒手攀岩本身,但他没有明确指出,只说:“是挺让人紧张的。”

翁秋毫苦笑一下,低声说:“学弟你这样的优秀的攀岩选手,也会在前比赛紧张吗?”

“会啊。”蓝山说,“我每次都担心保护措施出问题,从岩壁上摔下来,我还很年轻……我妈听说了我的担忧,给我买了很贵的保险,还和我说这就叫一人出事,全家飞升。”

这下翁秋毫真有点被他逗乐了:“比赛设备不会出问题的,那比飞机失事概率还小。”

“是,但徒手攀岩不是。我真的害怕徒手攀岩,之前好几次,光是有人邀请,我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翁秋毫觉得他在暗示什么,捏一下瓶子,恍然发现自己指尖微颤。他喉结滚动下,泄气地承认:“是挺可怕的。”

蓝山轻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劝道:“机会有很多,没必要总觉得自己在背水一战。”

翁秋毫盯着颤动的水面,抬头喝了一大口,什么也没说。

到达目的地后,蓝山把行李收到大通铺宿舍区,坐车去格凸岩下转了一圈。

格凸岩很高,比起蓝山之前爬的大岩壁也就差十来米高度,它的整体难度不高,蓝山听翁秋毫说他登顶过好几次,这才有些许底气来参赛。

可是运动攀和徒手攀是两个东西,休闲攀和比赛攀更是两个概念。

蓝山在岩底下转着,看见一些工作人员把红底黄字的横幅拉起来。他皱了皱眉,觉得这种大张旗鼓宣扬徒手攀岩赛事的行为实在不对头。

事实上,徒手攀岩自流行以来,从来都没有整过“比赛”的概念,这更像是一小部分攀岩者的私人爱好,他们对攀岩爱入骨髓,深信自己的实力,又希望与这项运动有更直接深刻的接触,由此放弃辅助器械,回归最纯粹的攀爬。

蓝山不觉得徒手攀岩是错的,它只是一个小众的选择,错的是那些把徒手攀岩拉出来,不顾攀爬者条件大肆宣扬徒手攀岩流行性的吹捧者。

他们是在间接shā • rén。

年轻的攀岩者一腔热血,或像前世蓝山一样被“对攀岩纯粹的爱”的概念蛊惑,或如翁秋毫一般被成功后带来的名利所诱导,他们被潮流蒙住眼,爬上岩壁那刻已经注定了失败,甚至无法死得其所。

蓝山坐上回程的车,他从窗外望后看,格凸岩越来越远。

蓝山早已下定决心,这辈子不再接触徒手攀岩。他认可坚持徒手攀岩的人的决心,但他自己则被更多人事牵挂着,攀岩不是他人生行囊里唯一一块宝石,他很抱歉自己不能把人生的全部献给攀岩,至少生命不行。

因为地面上有人期盼着他,所以蓝山带着保护绳,安稳地飘向高处。

他要做风筝,不做鸟。

他要被收回到某个人手中。

在格凸岩举行的徒手攀岩比赛肉眼可见的不正规,宿舍是随手搭建的棚房,评委是四处邀请的“权威人士”,虽然有救护车在岩壁下候着,但那个高度摔下来就算不当场身亡,送去两小时车程外的医院多半也没救了。

就是这么一个危险得离奇的比赛,居然还有近百名参赛者报名,只能说欧洲集训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又或是年轻人对生命完全没有足够的敬畏。

比赛在第二日,简单进行了开幕式剪彩后,第一名选手站在了格凸岩下。

翁秋毫面色惨白地往手上抹着镁粉,四周静悄,他条件反射想回头问问保护者可否攀登,但身后却空无一人。

翁秋毫愣一会儿,好一会儿才回头,默默握上岩壁,压制着手抖的欲望开始攀登。

翁秋毫爬过四次格凸岩,知晓它的每一个难点,以及如何度过难点的方法。他觉得自己也算有备而来,但当进程过半时,翁秋毫后悔了。他头顶是一片微凸的窄壁,这甚至不算他曾列出的几个难点之一,但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将其越过。虽然翁秋毫在有绳攀登的时候无数次飞跃了它,那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一段线路,但有保护和无保护完全不一样,身侧挂着的绳子从来不是累赘,而是底气,是攀岩者奋勇向上的资本。翁秋毫失去了拼搏的勇气,他被困死在岩壁上,他腿脚颤抖——这对攀岩者来说是致命的状态失控。翁秋毫忍不住往下看一眼,惊人的高度令他晕眩,他绝望地意识道自己即将丧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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