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发听得美妾劝慰,这才转怒为喜,也是,古元朗一个算腐书生,难道还能翻出天,真变出一堆粮食不成?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粮商
长都郡内,重灾区里只有零星的几块高地,山坡如同孤岛一般支楞出来,给幸存的百姓留下落脚处。赶制出来的木船匆忙下水,军士们划着小船前去接人。
古元朗提出的疏通水渠旁支的法子实在有效,水渠旁支或疏通或挖开,重灾区的水立刻宣泄过去,加速泄洪之后,重灾区的水位终于降了下来,心急如焚的望泗关守军们赶紧划船进去救人,他们有不少人就是长都郡子弟。
被大水吞没数日的重灾区终于重见希望。解救出来的灾民们虽说侥幸捡回一条命,可心里依然弥漫着前路不知何处的惶恐。这次大水,摧毁了他们辛勤盖起的房屋,侍弄了一年的庄稼泡烂在了污水中。
好在还有热腾腾的豆粥和糖水慰藉着受伤的心灵。郡廷府的人手就地烧起了热腾腾的锅灶,在大人们的默许下,给刚救出来的灾民敞开了供粮。
困在重灾区,饿了数日的灾民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温暖的粥饭抚慰干渴的嘴唇,饿到麻木的胃腹中也逐渐升腾起饱足感,糖水的甜蜜味道让人几乎想要落泪。终于是从水患中走出来了!灾民们纷纷痛哭出声,衙役高声劝慰道:“哭什么哭?郡廷府得了郡王爷和皇子的帮助,一定能有办法!先吃饭,粮食管够!”
抹完眼泪,吃饱肚子,在简陋的草棚里休憩下来,灾民们这才找到了一点踏实感,这才敢合眼安睡。
郡廷府里,一队又一队的车马载着粮食入库。南沧县和望泗关援助的粮食陆续进仓不说,郡内其他县城的救灾粮也陆续到达。古元朗向其他县令直截了当挑明之后,果然其他县城的救灾粮就开始陆续运出。
有了粮,郡廷府也就有了底气,毕竟银钱还可以赊欠,可粮食却变也变不出来。于是,衙役们又多了一个任务,走街串巷地在郡城内未受灾的高处吆喝:“郡廷府招工!疏通水渠,一天十文,一餐给两个面饼!”
收到粮食后,古元朗有了底气,存银也舍得花了,连夜给招工加了工钱。
郡城内,不少普通人家也都心动了。伍本就是其中一个,他阿爹去世得早,全靠阿娘给人洗衣烧饭养大,伍本大了过后就在城里酒楼找了个跑堂的差事,虽说仍不富裕,但比幼时家境已经好了不少。
一场水灾下来,酒楼全都关门,伍本和阿娘只能坐在家里数着存粮吃饭,眼看着家里吃的越来越少,银钱也越用越少,伍本坐不住,跟阿娘说:“阿娘,我打算去郡廷府做工,包饭不说,还能挣点工钱。”
伍本娘到底还是犹豫,老伍家里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去地下见他爹?
伍本劝说道:“阿娘,眼下如果水渠和堤坝不修好,这水灾迟迟不退,人没被水淹死,倒要饿死了!我看我们还得自救,想法子大家伙一起把水渠修好,才能过上以前的日子!”
伍本娘拗不过他,到底还是让他去了。
和伍本有一样想法的长都郡民还有不少。家家户户的根儿都在长都郡,不到万不得已,如何愿意搬迁?可要想留在长都郡,就还得自己想办法,去把这水灾扛过去。何况去郡廷府做工,还有钱拿?大多数长都郡百姓到底和伍本一样,手停口停。
郡廷府修复水渠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王金发在院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老李立在台阶下,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
王金发骂骂咧咧说:“这姓古的就算找来粮食,也找得不多!我看他倒还充阔气,给这帮没用的灾民发这么多粮,到时候发不出来,我看他这个圣人能不能装得下去!这古老儿……”王金发嘴里吐出一串不干不净的话,恶毒咒骂。
旁边美妾试探说:“爷,要不,咱现在开仓卖粮?虽不如押后卖赚得多,可现在卖也能赚不少银钱呢。”
王金发吹胡子瞪眼:“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他阴沉着脸,长都郡刚发水灾那会儿,他不仅压住自家米面不再售卖,还高价收购了其他店的米粮,琢磨着要大赚一笔,他信奉的准则就是无贪不商!如果现在不能再加价卖粮,这次他势必血亏!
王金发小声念叨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姓古的也就折腾这几天,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见王金发脸色阴沉,美妾和老李都不敢言语,可他们心里却在想,如果郡廷府只是虚张声势,那怎么修水渠的队伍越来越长了呢?
眼见着长都郡城逐渐有了生机,一些商行也打开店铺,重新营业了。
如意坊就是其中一家。如意坊买卖做得大,几乎什么都卖,水灾一起,东家何明就赶紧关店开业。每逢遇到灾患,一伙儿流民把店铺里的东西抢去也是常有的事情。何明到底还是谨慎为上,索性关店保平安。
可眼看着郡廷府处事一点不乱,车马带着粮食陆续进城,从望泗关调来的军士日夜巡逻,何明也逐渐安心。他和诚郡王府的管家儿子福文山一商量,又从对方口中得到不少好消息,便挑了个日子开始营业。
闻风而来的长都郡民把店里的东西一抢而空,尤其是粮食,几乎是立刻就全被买走了。何明不得已,只能规定每位客人只能买多少东西,情况这才好转。
看着如意坊红红火火的生意,其他商行也不禁蠢蠢欲动。都这么些日子了,听说古大人已经弄来了粮食,再说了,朝廷也不会不救济,万一水灾过去,自家岂不是又没赚到高价,又亏了这些日子关门的银钱?
不少商行纷纷开门,就连零星几个开粮油铺子的小东家也开了门。小东家们互相劝慰着,自家存粮少,就算赚高价,又能赚多少钱?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能真忍心不卖粮?
得知此事后,古元朗在郡廷府里顾不得颜面,高兴得手舞足蹈,狂歌一曲,又潸然泪下。一旁宣瑾瑜和裴佑也都默默看他宣泄心中情绪。等古元朗平复下来,宣瑾瑜又给他出了个主意。
于是,刚刚开张营业的这些铺子迎来了郡守亲自登门。古元朗大张旗鼓地带着手下上门,和气地和每一个小东家打招呼,先说长都郡幸亏是有这样讲道义的义商,又承诺说,现在开业不涨价的铺子,明年的商税都减免一半。
这些商铺东家们是受宠若惊,沐浴在邻居的羡慕钦佩的眼光之下,很是有些飘飘然:自己也算是为长都郡的灾情贡献了好大一分力不是?唉都说了,毕竟是自己家乡,是根儿,应当的。
越来越多的小商贩、小东家们犹豫了。此时郡城不大,若是捂着粮油不卖,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被族里、邻居戳脊梁骨?要不,还是开门吧?毕竟郡守大人都说,明年减商税,明年多挣点儿不也一样?
就这样,长都郡越来越多的商铺开门,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做工,水灾来袭后头一次,日子开始有了生机。
至于古元朗,债多了不走,虱子多了不痒,明年商税减免的银子窟窿,明年大不了勒紧裤腰带过!眼下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有甚明年?
眼看着救灾步入正轨,突然又传来消息。
最先发现的是一名衙役。他跌跌撞撞地跑进郡廷府,大声喊道:“郡守大人,出事了!”
古元朗心里一惊,急急追问:“是何事?”
衙役脸上还带着惊恐,咽了口唾沫,开始讲起来。就在刚刚,有一处灾民聚居的地方,突然有好几个人倒下去,口吐白沫,浑身发抖,还有好些人,虽说没有倒地不起,也突然发起高热,流汗不止。
衙役最后颤着声音说:“郡守大人,恐怕,是疟疾。”
一旁在听的宣瑾瑜和裴佑也是心里一沉,疟疾?这不管在什么年代,可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病症。难道水灾之后,紧跟着的就是疾病?
古元朗大喜大悲之下,这段时间又忙碌不休,突闻得此消息,竟一头栽倒在地。宣瑾瑜和裴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请来大夫诊治,好在古元朗只是情急之下累倒昏迷,静养后就可醒来。
古元朗昏迷养病,衙役们没了主心骨,只得看向在场地位最高的两人——宣瑾瑜和裴佑,等着他俩拿主意。
裴佑很快有了决断:“发现疟疾的地方,不得让其他人入内,所有感染疟疾的人,找一处单独的医馆救治。其他流民聚集处,也赶紧找大夫过去检查,看看这引起疟疾的,到底是甚么东西。”
裴佑担忧民众慌乱之下出事,索性亲自带兵前去查看。他嘱咐宣瑾瑜:“这疟疾虽说不会由人传染给人,可眼下也不知道传染源在哪里。你且在郡廷府休息,先不要出门了。”
这些日子以来,裴佑日夜带人在修补水渠处忙活,眼底下也是深深的青黑。宣瑾瑜心中担忧,可难道让裴佑不去?她只能说:“你小心些,郡廷府有事,我会先想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