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归览轻轻笑道:“此事我早有头绪,你不必如此焦灼。”
“我如今,有更要紧的事情想问你——”
穆无霜眼皮一抬,嗓音冷冷:“什么事能比我的事要紧?”
音落,殿内气息陡变。
天魔境的威压毫无预兆地在一瞬间临头压下,柜沿案边的瓶罐与摆件咣咣当当地振颤不休,荡出薄而清的乱音。
穆无霜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从前愿意耍嘴皮来回周旋,是因为她尚有闲情,人在闲时自然就多事。
可惜如今她也摊上了事情,而且这件事还令她极其不悦。
在她自己的大是大非面前,穆无霜从来不喜欢多讲道理。
一室叮叮咣咣的响声之中,归览目光深深地瞧她。
他手足都在因受威压而微微颤抖,面上却瞧不出半点受制的端倪。
归览眼眸澄红,慢慢地一偏头,唇角浮起一丝讽然笑意。
他道:“我的事都没有解决,又为什么要操心你的事情?”
穆无霜缓缓放下手,指头微僵的按上自己太阳穴。
其上青筋突突,泛着火燎般的热度。
她很久没有这样盛怒过。然而怒气冲到头顶,便好像被什么东西箍成了块凝实深重的石头沉进心里,反倒发不出来了。
穆无霜语声近乎平和:“你有什么事,最好一条条一桩桩清清楚楚地列出来说清楚,我来解决。”
面前少年忽而眉一扬,眼睛弯弯地笑:“那很好。”
“我也并没有那么多事情要靠你来做,我只要问你一件事。”
归览说完,顿了顿:“你觉得,那魔童怎样?”
穆无霜皱起眉,她万没有想到归览要解决的是这种问题。
一句无聊单调的问话,本身也没什么意义。
穆无霜面无表情道:“不怎样,追着我讨债,烦得很。”还要被迫看一些不怎么美妙的回忆。
归览眼睫微动,“他给你看的东西是什么?恶不恶心?”
他嗓音平而无波,只是唇瓣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像是被穆无霜威压所摄的后遗症。
穆无霜又一次皱眉。
她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如今她只想早点对付完归览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只生硬回道:“一些童年往事而已。不恶心,挺可怜的还。”
穆无霜说完,抬手打了个响指,脆声中威压骤散。
她声气中含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你要我解决的就这点东西?平白浪费我时间。”
归览却好似半点也不恼,弯着唇:“不浪费啊。”
他眼中似含薄光,模样又是带笑的,瞧起来少了几分漠然凉意,硬生生带着他整个人都软和了几分。
穆无霜看着他这样子,心间古怪之意尤甚,更觉心烦意乱。
她不怎么和悦地问:“还有别的?一起告诉我,少耽误时间。”
穆无霜这句话本来就是客套,料他也没有什么破事要再讲了。
哪知道归览闻言,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地低下眸细想起来。
穆无霜见状,眉眼里终于现出怒意:“tā • mā • de归览,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有这么多事?”
归览目光幽幽地看她一眼,话中有些意味不明:“这种事,不该问你?”
穆无霜觉得归览这小魔头真的是神经病。但她懒得再跟归览计较,毕竟这种魔头脑回路都不太正常的,你要试图理解他,那你就疯了。
所幸,这些破事并没有耽搁她太多时间。
在归览问了几个诸如“你如何看”的问题后,穆无霜如愿听到了归览这些日子里暗地调查的信息。
归览道:“我以为,你愿意和季云入阵是因为已经知道他的底细。”
穆无霜脸色不算好看:“他什么底细?我只知道,他用的阵是叶家失传千年的‘知著阵’。”
归览:“季云的确有一半叶家血脉,但他只是个叶家旁支,阵法传承是他自己偷出来的。”
他嗤笑一声,神色讥嘲:“他话里话外把自己渲染得像个忍辱负重的世家子弟,实际上就算当初叶家未有没落,他这等身份,在家族里也会被人骂一句贱种。”
穆无霜眼神落在归览面上,心头一动。
少年薄唇嘱着恶劣笑意,吐出那种恶毒字眼的时候轻描淡写,倨傲漠然地给季云的身份下了定义。
这令她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个魔童给她投影的记忆画面。
想到幼小的归览寄人篱下,仰仗他人鼻息,在他那便宜娘亲身前乞求爱意的卑微模样。
那个时候,失去了进入仙门资格的他,比季云这个世家旁支子弟更加多余。
穆无霜收回思绪,道:“谈那么多季云做什么,他和我的入魔真相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