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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锦书对言渡说句话,不带任何矫□□彩。
她自幼的个性,虽然算不上争强好胜要面子,但也确实鲜少向旁人展露出自己脆弱的内在。
韩锦书始终觉得,除了至亲好友,这世上大部分人并不会真正关心旁人的悲惨。他们只是想了解那些悲惨,将之变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好为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些乐趣。
关于示弱这件事,她和俞沁很有共同语言。
照她家沁姐的话讲,小时候遇到伤心事,尚且可以赖在妈妈怀里哭一场,可人一旦过了十八岁,就会自动失去向父母倾诉悲伤的这种能力,幼年时妈妈的怀抱,变成了半夜冰冷的棉被,头天夜里捂着被子痛哭流涕,第二天也要照常喜笑颜开地去公司。
同事问起,也不过轻描淡写回一句“没睡好”而已。
长大就是这样残酷的一件事,任谁也逃不开。
但,此刻的韩锦书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开始逐渐向身旁这个叫言渡的男人,展露出了自己最脆弱,也最真实的样子。
开心时,她可以自然地在他眼前手舞足蹈,痛苦时,她也可以自然地向他索求安慰。
面对言渡,她在不知不觉间,就像重新做回了无所顾忌的小孩。
周围人来人往,各种声响充斥着街巷的各个角落。
言渡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须臾,伸出双手,轻而缓慢,几乎是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中。
韩锦书迟疑了半秒,而后便抬起胳膊,环过言渡的腰,收拢力道也将他抱紧。她闭上眼,脑袋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熟悉的清冷乌木香,安抚了内心巨大的失落与低迷,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嬉闹的游客仍旧熙熙攘攘。
有人注意到这对相拥的男女,也只当是小年轻谈恋爱别有情趣,笑着摇摇头,收回目光,径直从他们身旁经过。
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拥,交换彼此的体温,感受彼此的心跳。
好半晌,韩锦书忽然轻声开口,道:“突然发现,最近我跟你变得好腻歪。”
言渡低沉清冷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不跟我腻歪,还想跟谁腻歪。”
韩锦书听得好笑,从言渡胸前抬起头来看他,明眸璀璨,故意奚落:“言总,你真的应该进修一下汉语言。不然以后我们俩聊天,我会被你的理解能力气死。”
言渡指背微抬,轻轻撩了下她的颊,淡淡地说:“那你更要和我多聊。习惯成自然,你就不气了。”
韩锦书嘟了下嘴,跟他小声嘀咕:“我们以前从来不这样。”
言渡问她:“我们以前什么样?”
韩锦书思考了一下,说:“各过各。我不关心你,你不关心我,除了同睡一张床,好像毫无关系。”
言渡语气淡淡:“只是你不关心我,我从来没有不关注你。”
对这个信口胡诌的说法,韩锦书嗤之以鼻:“屁哦。”
婚后两年,他明明就对她好冷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出差,三分之一的时间和她滚床单,三分之一的时间对她扑克脸。
正是因为如此,韩锦书才万分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暴君发生这种诡异的改变。
言渡捏捏她的脸,“我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个鬼。”韩锦书怼他,“你就只会隔着网线看我闹笑话。”
言渡很平和地说:“韩锦书,对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丈夫。可对于我而言,你是我的全部。”
“什么?这么夸张?”韩锦书噗嗤一声,只当他又在跟她说情话,“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喔?”
“对。”
“你就哄我开心吧。”
“这是肺腑之言。”言渡淡淡地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暴君嘴甜起来,果然是果汁里拌蜂蜜。
韩锦书在心里朝言渡竖起一根大拇指,旋即胳膊一挥,五指张开,主动牵起了他搁在她腰间的大手。
“这里人太多,我们两个找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她边说边牵着他,转身往后走,与重重人流涌动的方向相反,逆流前行。
言渡垂眸,看着她紧紧握住的手,冷寂的黑眸浮起一丝浅溪似的笑意。他问她:“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做什么?”
“不是要习惯成自然吗。”韩锦书声音听起来轻而柔,回答道,“我想和你,谈谈心。”
*
数分钟后,远离开国庆出游的滚滚游客洪潮,韩锦书带着言渡在兰江的老城区漫无目的七拐八绕,走进了一条窄窄的人行巷。
小巷只有几米宽,地上铺着青石板,巷道两旁坐落着矮矮的平房屋舍,砖瓦脱落,屋面斑驳,路上行人很少,只有几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搬出了自家的小马扎,坐在一旁眯着眼打盹儿。
韩锦书松开言渡的手,和他肩并肩走在巷子里,好一会儿都没说一句话。
又走了大约几十步,她才深吸一口气,沉沉吐出来。像是鼓起巨大勇气、下定极大决心般,转头望向言渡,出声道:“我在游戏账号上跟你提过一个人,‘W同学’,你有印象吗?”
言渡说:“有。”
她提过的任何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韩锦书无意识地苦笑了下,怅然道:“从十八岁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同学的下落。可惜,她就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言渡听她说着,脸色淡漠,没有出声。
韩锦书等了会儿,见言渡还是没有说话,不禁奇怪地皱了下眉,说:“听我在树洞里跟你念叨了这么久,你都不好奇当年我和‘W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想问问我吗?”
言渡侧过头,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他说:“你愿意主动告诉我么。”
韩锦书:“……”
怔忡只在片刻,韩锦书仰头望向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尘封多年的回忆霎时间潮水般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