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盘着腿坐在一间陌生又古怪的房间里。
房间极为宽敞,雪白墙壁、深色的木质地板,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只有正对着他的那面墙壁上悬挂着一道巨大的条幅,上面龙飞凤舞一般写着一个大字:道。
唐镜的对面是一个同样盘膝而坐的中年胖子,他闭着眼睛,额头上满是汗水,像是沉浸到了某种……不那么愉快的回忆之中。
他身后还坐着几个人:两个衣着笔挺,像是助理模样的青年,以及两个装扮的非常讲究的年轻女子。
他们的表情都非常的肃穆,又隐约带了点儿敬畏,给人一种“我坐在这里好荣幸,这辈子都值了”这样的感觉。
唐镜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周围也坐着几个人。他正要侧头去打量,就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地推了一把,一个清润的男声压着嗓子提醒他,“别东张西望的,看着方先生。”
听声音年纪倒是不大。
唐镜被他这样一推,不由自主就坐直了些,目光也重新落到了面前那个中年胖子的脸上。
中年胖子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空空洞洞的一双眼睛,仿佛主人的灵魂都已经飞出了九天外,只留下了这么一具空壳子。但这样的一双眼睛,却像是有着黑洞一般的魔力,紧紧地攫住了唐镜的视线。
唐镜一个恍惚,只觉得神魂都被它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唐镜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一条破旧的小巷子,前方不远处,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夜色正浓,整条街巷只有远处的巷口亮着一盏路灯。
灯光昏黄,远远近近的房屋、街道都被笼罩在这灰蒙蒙的的光雾里,模模糊糊的,像隔了一层脏污的玻璃。
打架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喊叫,是少年人特有的嗓音。
唐镜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脑子里还在琢磨该怎么分开这些人,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
抓着他的人十分用力,将他一把拽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唐镜毫无防备,被他拽得脚下踉跄,险些一跤摔倒。那人伸手在他肩膀上扶了一把,又很快松开,唐镜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对他说:“不关你的事,让他们打。”
低沉的嗓音,微带磁性,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唐镜抬头,就见一个高个子的青年靠在斑驳的墙上,正低着头点烟。
这陌生的青年有一副肩宽腿长的好身材,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T恤,胸前似乎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涂鸦,配上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肥肥大大的工装裤,就像个游荡在社会底层的无业小青年。
火苗窜起,方寸之间也为之一亮。
唐镜看到了一双淡漠的眼睛,深潭一般,波澜不兴。
男人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眼,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怎么穿成这样?是要去相亲吗?”
唐镜低头,就见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浅色的衬衫,袖口的扣子扣得端端正正。长裤、皮鞋,一身的商务范儿。
唐镜挠挠头。
他平时其实也不这样穿衣。在学校的时候他都是穿校服,去特战队训练的时候都是作训服。只有在家里,偶尔需要陪同家人出席什么活动,才会穿正装。
说起来,这样的衬衫长裤,其实是他大哥唐徽的风格。
火光熄灭,黑黢黢的小巷子里除了男人手里的烟头微微发亮,就只有不远处的巷口透进来的一团模糊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