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四下漆黑。
远离王府内院的一处院墙边,一个老者朝着镶秋苑的方向画圈烧纸,烧到一半,情难自禁地抹着眼泪低声哭起来:“我儿啊,你真是鬼迷心窍,当初不跟那姜邑作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连个全尸都没有,他们怕你身上余留有脏东西再起尸,把你烧得一干二净啊……”
“你恨那姜邑,可那贱东西如今已经是世子身边的香饽饽,吃的穿的,无不是一等一的!可比在云轩院过得还好,你舍了命,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你说你也是,当初非要赶走他作甚?好好待在二公子身边服侍,又有爹在府里给你撑着,他日二公子就算娶妻也不会弃你于不顾,多半是会在外置办宅院田地给你,你做不成男人成不了家,可下辈子也衣食无忧啊……”
“你怎就偏偏想不通呢?”
“爹恨啊,恨不能将那姜邑生生咬死来祭你!可爹现今却只能看着他攀附世子,越过越好……”
“儿啊,你若在天有灵,就让他也死在镶秋苑吧!”
……
突然,一阵脚步声夹着寒风凭空出现,踩着薄雪,嘎吱嘎吱,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正烧纸的老者怔住,听那脚步声已经停在身后,却不开口说话,慌忙遮住怀里的纸钱,等了一会儿,听后面依旧没有声响动静,他便以为自己听错了,捏着纸钱缓缓回头。
下一刻,老者嘴巴颤抖起来:“孩子,是你吗?”
周围一片死寂。
树上的积雪在一阵风后扑簌落下,很快打灭了火堆。
脚步声嘎吱嘎吱地重新响起来,由近至远,逐渐消失。
……
听到刘管事横死的消息时,姜邑正在吃饭。
饭菜都是特意为世子准备的,色香味俱全,可惜一滴都没进世子的口,全让他这个仆役代为享用了。
初雪后院落一片素白,比先前的破败之象好看不少,姜邑吃到后面,直接端着最后半碗饭站在长廊前吃,在饭香中欣赏雪景,熏陶情怀。
院外的侍卫仓惶说着刘管事之死,应该是吓得不轻,嗓门都比平时大了数倍:“早上扫雪的仆役在外院墙边看到的,死得和他儿子刘富一模一样!也没了头皮,旁边还有烧的纸灰……而今天正好是那刘富的生辰……”
“王爷害怕这次尸体会和刘富那次一样,先让人把尸体捆住放置,请世子快去查看!”
……
赵允隋从院门那边回来时,姜邑已经把最后几口饭吃了个干净,跑回屋扯了一身素朴的长袄穿上。
对方微顿:“怎么不穿昨日那件?”
姜邑洗了手,又擦擦嘴巴:“万一刘管事真起尸,衣服就要弄脏了。”
赵允隋:“……”不过想了想他上次捏碎刘富天灵盖的画面,也不再多言。
暂时充作停尸间的屋子里,站了不少人。
刘管事侄儿阿荣趴在一旁哀哀哭着,赵允平和赵允殊神色各异地站在远处。
高敬王一脸伤心:“刘管事在王府待了大半辈子,还未享天伦之乐,竟与独子前后被害,这邪祟真是丧尽天良!”
陈忠道:“世子,这是早上发现刘管事尸身的仆役,您有什么话,尽管问他。”
赵允隋见那仆役全身发抖,蹙眉道:“将早上所见说来便是。”
“回、回世子,小人只是像往常那样去院边打扫,老远就看到墙边有人躺着,过去才发现是刘管事……刘、刘管事的身体当时已经冻僵,小人看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附近可有脚印?”
那人抖得不行:“没有。”
陈忠点头道:“我们去的时候,确实只有这人早上新留的脚印,他睡的下房也有别人,可以证明昨晚全程没出过门,所说属实。”
赵允隋再次撩开尸体上的白布,王爷几人立马扭过头去,显然不敢再看。
看了半晌,姜邑低声道:“死状确实和刘富如出一辙,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赵允隋等他继续说下去。
姜邑:“刘富死前一脸惊惧,刘管事的遗容却很祥和。”
赵允隋颔首,却并未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高敬王看他一言不发这就要走,忙道:“隋儿,这、这件事不管啦?”
赵允隋冷道:“我回来为的是那只邪祟,府内的诸多争端,与我无关。”
屋内众人一愣,高敬王一开始没明白,直接傻了眼。
赵允殊忙上前扶住开始头疼的高敬王,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赵允殊,平日读不好书也就罢了,现在这点话你都听不明白吗?”赵允平收回盯着姜邑的目光,微微笑道,“兄长是说这刘管事死于人为,凶手就在咱们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