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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1 / 2)

医生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时而有器械拿放的清脆声。

黎冬用镊子将最后一块玻璃碎片丢进铁盘,爬满汗的后背紧贴毛衣,手去够旁边的碘伏瓶子时,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理智上她清楚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也没有任何深部软组织肌腱受损,但高悬的心仍像是被人捏紧,闷的她喘不过气。

"包扎好了,"她取下手套放在一边,深呼吸平定情绪,不自主地叮嘱,"记得按时换药,伤口不能————”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祁夏璟也是医生,抿唇闭嘴,转身去整理用过的医疗器材。

“你话还没说完。”

骨节分明的手轻握她手腕,祁夏璟没用力气,只要黎冬轻轻挣扎就能摆脱“伤口不能什么。"

黎冬沉默着站在原地,鬓角凌乱眼角通红,让祁夏璟又想起五分钟前,她那颗几乎要灼伤他掌心的眼泪。

那一刻,在众多冗杂的情绪中,他能清晰感受到一丝卑劣的喜悦。

无法否认的是,他在试图用黎冬的失态和眼泪向自己证明,她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些年也并没有真正放下他。

女人绷紧的双唇发白,祁夏璟抬头静看进黎冬双眼,指腹感受她手腕皮肤的温度,轻声道∶“黎冬。”

“你还在哭吗。”

祁夏璟看清她眼底的自己唇边带笑,嗓音沙哑,带着伪装拙劣的沉着和事不关己————

他再清楚不过,他对这场差点断送他职业生涯的事故,没有丝毫畏惧之心。

黎冬同样将男人的漫不经心看得一清二楚。

旁观者一般的懒淡笑容再次提醒她,祁夏璟除了替她挡灾,本身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没哭。”

泪意卷土重来,黎冬低着头倔强撒谎,视线对上祁夏璟关切疼惜的眼神,几乎是脱口而出∶

"……祁夏璟,我不会再因为你哭了。"

分手的时候,黎冬无数次和自己保证过,不再为祁夏璟的事落泪————

明明她才是主动伤害的人,如果再为了减少负罪感而自欺欺人的流泪,未免也太卑劣。

祁夏璟起身站在她面前,顾长身影遮挡头顶冷光,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黎冬,良久,化作一道长叹。

“小没良心的。”

压低的喃喃自语一瞬即过,黎冬没听清正要问,下一秒男人没受伤的手就落在她鬓角,温柔地将她散落的凌乱碎发拨到耳后。

祁夏璟声线微哑,带着点自嘲和宠溺的无奈∶“好,那是我自作多情。”

或许是失血的缘故,祁夏璟指尖带着凉意,神经末梢受到刺激,让黎冬很轻地瑟缩一下。

平静湖面被惊扰,两人同时意识到撩头发对他们来说,是太过亲密的动作。

“那什么,很抱歉打扰两位哈。”

徐榄满脸无语地靠着门口,他人都在停车场了,突然听说祁夏璟受伤,火急火燎地飞奔过来。

结果进门就撞上两人一个撩头发、另一个羞涩躲避,拍偶像剧似的,头顶还自带打光。

“我就废话两句,”徐榄处理正事时,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盛穗现在情况稳定,男的已经被保安带走,围观群众也驱散了。”

说完他看向明显心情不错的祁夏璟,嫌弃道“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或者叫律师”

“不用,”祁夏璟摇头,这件事他已经想好怎么处理,”让护士通知拍摄的围观群众,尽可能不要让任何照片或视频流出去。”

他抬头看向徐榄“去找几家当地媒体,小范围地发布黎冬上午救人的事情,需要时再推热度。”

他倒无所谓,但如果有心人拍到黎冬对男人动手的视频,再先一步断章取义地发布到网络,舆论走向会非常难控制。

毕竟人一旦被恶意先入为主后,之后再怎么澄清事实,都很难抹除黎冬曾对病人家属使用暴力的印象。

“好,那我就让保安把人放了,”徐榄明白其中轻重,似笑非笑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既然他喜欢动粗,那我就陪他玩玩嘛。”

“盛穗暂时还需要监护人,”祁夏璟掀起眼皮,“别玩的太过火。”

“知道了,”徐榄满不在乎地耸肩,侧耳听见走廊出现的重重脚步声,幸灾乐祸地笑了,“老祁啊,自求多福吧。”

“我就提早下班十分钟,居然就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刘主任年纪大了比不了年轻人,一路跑来累的直喘粗气,愤怒地瞪着祁夏璟和黎冬∶

"你们两个是刚上岗?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对病人或家属使用暴力,这种事还用我重新教吗!"

男人看着祁夏璟手上的伤,越想越气,一巴掌重重排在桌面∶“为什么不等保安过来!手可以不要,非得做救世主是吧”

余光扫过黎冬面露愧色,祁夏璟在她道歉之前,先上前半步挡在前面,懒懒笑道∶

“主任,您吓到我了。”

“我还能吓到你”

“难怪老李说你不是个省心的,以前我算是被你骗了,”刘主任见祁夏璟受伤还嬉皮笑脸,重重叹气,

“你要是手出任何事,我怎么跟老李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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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夏璟眼底笑意更深,勾唇∶“您别怕,下次我一定注意保护自己。”

“还有下次”刘主任被气的够呛,瞪着祁夏璟直翻白眼,“看来不给你点教训——回家去给我写检讨明天交上来”

余光扫到黎冬,主任终于想起还有个动手的∶“你也一起写!都给我好好反省!”

“这可是打病人家属诶,主任就这么算啦,”徐榄不嫌事大地靠着墙,胡编乱造道,“外面那男的可说要报警呢,说咱们人民医生恐吓他。”

“他还敢嚣张”

刘主任感觉天灵盖要被气翻,桌子拍的震天响∶“带我过去!今天不让他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恐吓’,这主任我明天就辞职不干了”

送走气愤的刘主任,黎冬在离开前去了盛穗病房,虚弱的女孩安静地昏睡着,床头柜放着一张白纸。

“小姑娘中间醒过一次,非要写给你,”负责的护士将白纸交给黎冬,看着可怜的女孩不也免眼红,

”都说孩子年纪小,其实他们什么都懂。”

病中的女孩难得清醒,白纸上仅有的两个字歪歪斜斜,看得出写的十分吃力。

————“谢谢。”

祁夏璟右手受伤,不方便开车回去,最后只能黎冬代劳。

露天停车场里,祁夏璟看着黎冬第三次调整后视镜、浑身上下写满了紧张,忍不住勾唇出声∶“你又调回最初的档位了。”

"……我四年前拿的驾照,只开过三次车,上次还是一年半前。"

黎冬僵硬地转过身,确认他系好安全带,半晌后建议道∶“你可不可以抓着上面的扶手?”

“不然真出事的话,我没办法保护你。”

她全身心都集中在手中的方向盘,丝毫没觉得脱口而出的话有任何问题。

祁夏璟静静望着黎冬,眼神忽地变得温柔∶“好。”

略微放心的黎冬心中默念驾驶规则,秉承着“安全第一、速度第二”的原则,坚持在马路上龟速前行,挺直后背以此抬高视野。

中间遇到红灯停下,黎冬紧绷的身体得以片刻放松,随后就听见饥饿的胃发出闷闷声响。

她下意识看向副驾驶。

祁夏璟用手撑着右脸看向窗外,偏头看不清表情,可牵动的面部肌肉早就暴露他正在偷笑的事实。

封闭狭小的保时捷跑车里,沉默的两人连呼吸难分彼此,乌木沉香和清淡雏菊混合交杂后钻进鼻腔。

黎冬想起不久前,受伤的男人以近乎拥抱的姿势,抬手轻遮住她双眼,温柔地在耳边低低呼唤着“阿黎”。

十年前祁夏璟也总这样叫她。

不同于现在的克制沉哑,十八岁少年的声线要清润张扬许多,哪怕闭上眼睛,都能想像出阳光下的少年正大步跑来,满眼是她。

自重逢后,黎冬有时会感叹,如她般木讷无趣的性格,生命中也会出现能时刻牵动情绪的人,在她死水般枯燥的生活荡出层层波澜。

“快绿灯了。”

直到祁夏璟回头出声提醒,黎冬才意识到发呆太久,脸上阵阵发热,轻声道∶“你晚上要去我家吃饭吗”

长达十年的感情空白,让黎冬没立刻联想到单身男女共进晚餐的其他含义。

她只是见祁夏璟黑眸倏地一沉,眼底闪烁着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像是难以遏制的冲动,又有欲言又止的隐忍。

于是下意识补充道“你受伤是因为我,我想我该做些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祁夏璟眼底复杂的情绪消失不见。

后背重新靠回座椅,男人勾唇自嘲轻笑,半晌开口道∶“川香辣子鸡。”

“不可以,”红灯变绿,黎冬精神再次高度紧张,毫不犹豫地拒绝,“伤没好之前,我不会给你做辣的。”

闻言,祁夏璟无声挑眉,撑着右边脸懒懒道∶“蒜香鸡翅根。”

“好。”

“还要莲藕炖排骨。”

“可以。”

又加大难度随口提起两道,黎冬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反倒让有意刁难的祁夏璟意识到她真的会当真,大晚上再开车去超市。

知道黎冬的性格做得出,祁夏璟在回小区最后的十字路口前开口∶“随便做就可以,不用开去超市。”

“嗯,不用去。”

保时捷缓慢驶进小区,倒车入库后,黎冬轻吐口气,眼里泛起点笑意∶“上次不知道你要我做饭是多久,逛超市时,就把你喜欢的都买了一些。”

“你说的菜家里都有食材,只是要吃的话,需要稍等些时间。”

说完她低头去解安全带,错过祁夏璟微愣的一瞬,以及几次话到嘴边的犹疑。

黎冬出租房的装修风格是简单温馨的日式田园风,整体是淡黄与米白色调相结合,家具大多是木制或布艺,常能见到雏菊碎花的装饰物。

简单来说,很符合租客本身性格。

祁夏璟站在玄关处等黎冬拿拖鞋,旁边的罐头早已经摇头晃脑地在客厅撒欢。

“家里只有一双男士拖鞋,”黎冬弯腰将鞋放下,解释道,“就我父亲穿过,之后我也洗过了。

也就是说,黎冬家里没来过其他男性。

祁夏璟表示没关系,薄唇不动声色地弯起,随口问道,“叔身体还好吗?”

黎冬闻言背脊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进厨房,显然不愿多谈∶“嗯,还好。”

祁夏璟想起来,在距离高考不到一百天时,黎冬父亲突然生病入院,因为母亲白天要体力劳作、弟弟年纪太小,陪夜的任务最终就落在黎冬身上。

高三备考那年,大多数考生都是全家围绕的重心,尤其是高考将近时,父母恨不得能随时随地给孩子补身体。

而对于黎冬来说,在最辛苦的冲刺一百天里,有的只是每天晚自习后冲向末班车,在医院冷硬的床板上睡到天亮,第二天再天不亮就起床,坐最早一班公交回学校。

祁夏璟至今还记得,她最后一次从医院回来,脸上带着形状奇怪的红印,被问起就笑着说是路滑不小心摔的。

那天,两人因为黎冬坚持不许他接送而大吵一架,最后以她小心翼翼来道歉不了了之。

此后,黎冬再也没去过医院陪夜,直到高考结束。

"……你要尝一口吗"

温和的询问声打断回忆,祁夏璟回神意识到他正紧盯着砂锅,时间太久,以至于黎冬以为他很饿。

“肉还没炖烂,先喝点汤吧,”黎冬将盛着汤的瓷碗放在他面前,“菜快好了,你喝的时候小心烫。"

“好,谢谢。”

晶莹汤汁香味扑鼻,整个开放式餐厅都飘着稠浓勾人的肉香;漂浮在汤面的莲藕沾着细小油滴;一口咬下去,炖到软烂粘糯的藕断丝连,浓汤和香气弥漫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黎冬又端上蒜香鸡翅根和油淋空心菜,让要祁夏璟先吃。

她穿着米色围裙在厨房忙碌,宽松的家居服难掩背景清瘦和腰肢纤细;低头熟练地将菜切好下锅,油溅到手背,也只平静地用厨房纸擦去。

时而会转过身看他,紧张又带着期许地问∶“味道还可以吗。”

“嗯,好吃。”

比起美味,祁夏璟其实更倾向于用“熟悉”形容————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味觉也会有记忆。

再一起时,他无心提过黎冬做的菜好吃,自此她每次周末回家,都会给他准备六道菜,直到高考结束,从无例外。

祁夏璟每每回想,都只觉得当时自私又粗心,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从没想过,如果黎冬把给他做饭的时间用来睡觉,高考前还会不会总流鼻血。

黎冬表现的太风轻云淡,每回都解释是顺便盛给他一份,却没解释过,为什么每道菜都恰好是他喜欢的。

她总是这样,无论是面对祁夏璟再无理的要求,还是来自原生家庭的困苦,都未曾有过一句抱怨。

祁夏璟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不算宽敞的灶台旁,沉声道“有我能帮忙的吗”

他对厨艺一窍不通,即便在A国求学最窘迫的几年也是用面包对付,宁可得胃病也懒得进厨房。

但祁夏璟此刻觉得,不能留黎冬一个人在厨房。

做饭是她提出的好意,却不该是她应当的责任。

黎冬习惯了独自忙碌,转身就见祁夏璟大山似的挡在眼前,身体由于惯性保持前倾,险些头撞在他胸膛。

男人身上散发着压迫感极强的雄性荷尔蒙,总让她心绪慌乱,眼神无处可放。

她慌乱端起一盘荤菜,递过去“麻烦你了。”

“没事,”祁夏璟接过新出锅的辣椒炒肉,端详碗里的青椒几秒,缓缓皱眉,“这是给我吃的吗”

被冷落的罐头这时蹭的竖起耳朵,兴奋地冲过来,仰头狗叫一声。

“闭嘴,”祁夏璟低头,面无表情道“也不是给你吃的。”

“你可以吃,这个辣椒是偏甜的,”黎冬说完见祁夏璟仍旧蹙眉,贴心解释道,“我说的是你,不是狗。”

黎冬本以为,祁夏璟是着急吃饭才来厨房,可菜都端上桌,不论她去盛汤或拿餐具,男人都要跟着,漫步目的却寸步不离。

罐头以为两人在玩游戏,傻呵呵地跟在祁夏璟身后。

添饭时,黎冬忍不住回头,抬眼看半臂距离外的祁夏璟∶“你还想吃什么吗?”

“没有,”祁夏璟闻言轻轻挑眉,语气懒淡,眼里却没有玩笑之意,“只是觉得分明是两个人吃饭,却留你一个人忙。”

“对你不太公平。”

印象中,祁夏璟用天之骄子形容最为合适,从小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少年,总是张扬而恣意任性的,永远卯足劲地直奔向预定目标。

从不沿途停留,也从未回头看过携手同行的伙伴,是否还有能力跟上。

十年前,她是那个体力不支而最终掉队的人。

而十年后,祁夏璟却会花心思在这种小事上,设身处地地为她思考。

黎冬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心怀各事的两人沉默着面对面吃饭,只有得到罐头在欢快地埋头吃罐头,尾巴晃得人眼晕。

祁夏璟右手受伤,只能左手用勺吃饭;黎冬看他夹不起菜,就用公筷把菜夹进他碗里,一顿饭吃的十分缓慢。

晚饭吃到一半,黎冬接到母亲来电。

得知她才刚吃上饭,周红艳就又忍不住唠叨∶"三餐不规律对胃不好,冬冬啊,工作别太拼命了,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舒舒服服当家庭主妇不好吗”

黎冬夹菜的手顿住,开始后悔接起这通电话,而不是仅仅调低音量——现在临场离开,只会让场面更尴尬。

眨眼的犹豫功夫,对面的父亲已经吼出声∶"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催她!你看上次找的那个把你女儿当人吗我养她到这么大,不是为了让她当别人家的生育机器”

“你突然发什么疯!黎明强你说的轻巧,女儿从小到大,你才管过她几件事?”

每谈到婚姻大事,相伴三十余年的夫妇总能吵得不可开交,用最尖锐的话互相伤害∶"哦你怎么没管,你高三那年不是还扇了你女儿一巴掌————”

“周红艳!”

黎冬蹭地从座位起身“妈”

”抱歉,我有点事,”黎冬慌乱中将手机静音,低头不敢和祁夏璟对视,“你吃完把碗放在这里就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逃兵一般将房门紧紧关闭。

在医院也是,回到家也是,为什么他总能撞见她最狼狈的模样。

黎冬将手机丢在一边,疲惫不堪地靠着门板慢慢跌坐在地,能隐约听见门外有瓷碗碰撞的清脆声。

也不知道祁夏璟单只左手要怎么吃饭。

电话里,两人还在为父亲唯一一次动手打她吵架争吵不休,不开免提都吵的刺耳。

平心而论,黎冬其实一直能理解黎明强的愤怒。

当时是高三最近紧张的冲刺阶段,而她和祁夏璟被tōu • pāi的照片却被贴在学校公告栏。

学校对高三优等生谈恋爱,向来秉承着“只要不影响成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处理方针,对高调谈恋爱的祁夏璟更是如此。

可照片事件带来巨大轰动,两人在顶楼自习室的tōu • pāi照被各班争相传阅;事情性质变得恶劣,校方不可能再视而不见。

解决的办法,就是请双方家长和黎冬一个人去办公室面谈。

两位母亲先是在办公室对峙,直到矜贵的女人从手包里拿出一叠清单,上面举例了祁夏璟给黎冬买过的所有东西。

人的大脑大概生来就能自我保护,后半段的记忆变得模糊,黎冬只记得送走母亲后,她跟矜贵女人在车上有过仅仅十分钟的交谈,结束后照常上课,晚自习后再赶往医院照看父亲。

那晚难得父母都在,病房里死寂一片。

黎冬被勒令跪在父亲病床前,完整听他再念一次下午才见过的清单列表。

从水杯发卡到围巾,上面每一项物品的价格,都远超过她全家一个月的收入。

黎冬听见病床上的父亲咬牙切齿地问她“我花钱养你到这么大、辛辛苦苦送你去学校,就是让你做这些勾当的"

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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