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夕岚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的盛长翼。在她心里,他高大,聪慧,是一个大权在握,可以生杀予夺的他人命运的人。
他可能会因为朝堂而烦忧,会因为百姓而愁闷,但不会因为情爱而发出这般的疑问。而这个疑问,还是向她问的。
他问的认真又浅淡,好似在寻究情爱的本质又好似在说一件无可轻重的事情。她听在耳里,不免觉得好笑。
这种事情,你问她做什么嘛。做为一个女子,还是没有成婚的姑娘,比他小上这般多,哪里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她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身边竟然没有可以询问的人,他跟王妃的关系不好么?
看着好像挺好的啊。
盛长翼静静的站在她的身侧,感受到她的目光之后,便道:“我与母亲并不算很亲近。”
折夕岚就点了点头:“哦。”
盛长翼笑了笑,“别人会问为什么,你说哦。”
折夕岚:“我跟我阿爹也不亲近。可见即便是至亲的父母,也是有亲疏之别的。”
盛长翼却道:“我与母亲,不是你与你阿爹那般的。”
他说,“母亲性子古怪,亲近的时候便也亲近,但是冷淡的时候,却也不搭理我。一月里面,总有半月是让我不要靠近她的,久而久之,我大了之后,就也跟她淡了。”
折夕岚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便有小侍女笑着前来引路,“康定长公主请世子爷和折姑娘进去。”
两人变不再说话,跟着小侍女进了帐篷。一进去,便见长公主坐在榻上,两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给她捶腿,下方也有三四个小童在给她打理一件狐裘。
再往里面看,便见最前面有一面屏风,屏风旁边有一个男人在弹一样东西,清脆动听,犹如是两块玉互相敲击一般,很是好听。
她看了眼,并不知晓是什么。
她见过的弹奏之物十分稀少。无非便是琴,笛子,长箫等。
盛长翼便低声道:“这是箜篌。”
箜篌啊——折夕岚在书上见过字眼,但是没瞧见过样子。
她点头,“名字好听,声音也好听。”
但是明明在里面能听见的箜篌声,在帐篷外却没听见。一般而言,丝竹之音传的远,这声音竟然刚刚好,就绕在这帐篷里面。
许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盛长翼便继续解释道:“他这把箜篌是特地做的,并不传音。他又控制了力道,所以箜篌之音也传不出去。”
“再有——”
再有,她刚刚听了他那一番话,惊吓住了,便也没有心思去听这丝丝缠绵之音。
没错,这曲子算不得清雅,传闻是之前一位昏君每次宠幸妃嫔之时专门让人弹奏的。
他微微歪头,去看她的神色,见她脸色如常,并未有什么红晕,便深知她不懂音律,也不懂这曲子后面的典故。
两人坐下,盛长翼就去看长公主。长公主笑起来,“有什么要紧的——这曲子做出来就是给人听的。无论是高深流水还是下里巴人,只看听的人怎么想。”
又瞧折夕岚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不懂的,啧啧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教坏小姑娘。”
她摆了摆手,让人都下去,然后打了个哈欠。一位走得慢些的男子便顿了顿,停下来替她盖了盖身上的小被子。
折夕岚瞧得真切,长公主顺势在男子的手上拍了拍。那男子媚眼如丝,又朝着长公主笑了一笑才退下。
折夕岚就想,传闻长公主喜欢听曲子听人念经,养了戏班子和高僧在家,今日倒是只瞧见唱戏的,没瞧见可以给她念经的和尚有多绝美。
盛长翼咳了一声。
长公主便白他一眼,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盛长翼就轻轻的拍了拍旁边折夕岚垂落在地上的衣裳。
两人跪坐在一块,隔的并不远,她也没有完全学会京都的跪坐之礼,下半身的衣袍散成一朵花,散到了他的身边。
他拍了拍,她察觉,不用抬头看他便懂了意思。
她便跟康定长公主道:“是臣女,是臣女想见长公主,便求了世子爷。”
康定长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吗?”
她歪在榻上,喝上一口热茶,眼睛在盛长翼的身上绕了绕,语重心长的开口,“你许是想错了,是长翼想见……”
盛长翼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便无奈道:“是长翼想见我。”
折夕岚觉得自己懂了,长公主的意思是盛长翼要来,所以顺便带着她过来罢了。
但这也是好的,世子爷肯带她来就是帮她的忙了。
长公主:“……”
算了,虽然喜欢这个小姑娘,但是小儿女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她道:“那你来见我,是想做什么?”
折夕岚知晓时辰不多,容不得她拐弯抹角,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昨日揣摩长公主的深意,知晓秦家之事,您已经让臣女做了一半,另外一半可以交给您来办。”
“但臣女不知前情,不知后路,辗转难眠,想请长公主赐教。另,若是长公主有什么需要臣女去做的,必然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