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的生意不好做,而且还要评估一下今年的产量。
乔茗茗思索半天,也没有理清什么头绪,干脆又把这事儿扔一边,等和姜书记商量过后再说。
夫妻俩前段时间给首都寄去的东西早到了,甚至回信都来了。
最近公社里有了送信员,他们算是县城邮局的临时工,平日负责把县城里三日都还没人来拿的信件送到收信人手中。
寄信也能够托他帮忙寄,还算便利。
就是寄东西不成,不过这也没问题,如今谁家东西都金贵,就是一袋瓜子儿都金贵,没了算谁的呢?
人家邮递员的工资每个月就那么些,又没保险,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项业务就不要开了。
阳里公社的送信员叫小宋,乔茗茗今天一大早起来帮着芸芸忙里忙外,属实累的不轻,这会儿正让宁渝给她按摩按摩呢,就听到围墙外头有人喊。
“乔茗茗,乔茗茗在家么?”
“在呢在呢!”回话的是宁渝,说完宁渝起身往外走。
小宋笑笑:“我这次来找对了,直接从你们村口的小路进来的。”
乔茗茗半点不想从桂花树下的竹床上爬起来,只笑笑道:“那你这次可走错了,必须得从村里大路上来才行。”
“为啥?”
乔茗茗调侃:“因为我们村儿今天有人结婚办喜酒呢,您这送信的刚好经过,人家不得塞给你块喜饼吃吃让你带喜送喜啊。”
小宋恍然:“呦,你要没说我真不晓得,谢谢乔同志啊,待会儿我就拐过去走一圈,我还找不到媳妇呢,也好沾沾喜气。”
宁渝说笑:“你这条件还能找不到,只要想找估计都能被媒婆踏破门吧。”
多少算个临时工,还是邮局里的,往后转正了就是正式工,是能够在县里参与分房的。
“那哪里能啊。”小宋把布袋里的信递给宁渝,“首都来的。”
紧接着继续说:“我上有老下有小,爷死了爹死了,只剩七十多岁的奶,五十多的妈,加上十一三的妹妹以及七八岁的双胞胎弟弟,就这,谁家乐意把姑娘说给我。”
得,这还真是。
宁渝也是有闺女的,将心比心,谁乐意把闺女嫁给这么一个家庭的人。
妈都50多岁了,还能有个七八岁的双胞胎弟弟,那肯定是高龄产子了。
奶奶大概率没工作,高龄产子还是双胞胎后的母亲身上怕是落下点病。
加上底下的三个弟妹,别看小宋是公社里的人,而且还有正经工作,可一样苦。
宁渝叹气,问:“你现在住在公社?我在公社都没见过你。”
“没呢,我早搬县城去了。我家情况复杂,我爹原来是印刷厂的,有分一套小房子,还好是只有他的户口在县城,我和我娘几个的户口都还在乡下。他这么一走,留下我家那些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厂里也算仁义,没有把房子给收走,四年前我们就搬到县城住去了。”
这其实也是为了把那房子占住。
别说他们贪小便宜,家里这种情况哪里还要什么脸面啊,所以他们户口还在公社,算是阳里公社的人,但在县城却有房,能够参与邮局的临时工招收。
厂里网开一面,公社看在他们家孤儿寡母的面子上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这也算“左右逢源”吧,小宋说着都自嘲地笑了笑。
乔茗茗怪心酸的,琢磨片刻道:“你这每天在乡下跑来跑去,往后要是有什么没用到的票完全可以攒起来,下乡的时候瞅准机会换换,别的不说,乡下鸡蛋总比城里便宜。”
以前是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如今大白米或许还是没有多余的,但地瓜土豆和蘑菇干这些肯定有,送你一袋都没关系的那种。
小宋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自己反正都要跑的,跑一次办成两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其中可操作性大了呢,自己换来的东西若有剩余,还能和同事邻居换。
接着再把和邻居同事换的票拿来村里换,自己赚的就是倒手钱。
即使是两个鸡蛋赚一分,但也能薄利多销啊,自己这完全是顺手做的,利人利己。
小宋笑容更加真诚了,小幅度地弯弯腰:“姐,小乔姐,你往后要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送,小弟指定帮你送到邮局去寄。”
乔茗茗:“……”
这态度转变的,咋就让她那么想笑呢?
宁渝拿着信封进来,乔茗茗指了指旁边竹桌上的喜饼和糖:“给人家小宋几块吧,咱们家太多了,吃不完得坏了。”
喜饼是猪油做的,放了许多糖,里头甚至还有肥猪肉粒,放久了会出现异味,乔茗茗真不爱吃。
乔茗茗本来就不喜甜食,衡衡是受不了这种又油又甜的,宁渝更是如此了。
只有乔小弟,小弟觉得到山上干活时带一块这种饼去,饿了吃吃挺顶饱的。
但小弟一个人哪能吃那么多,如今天气渐热,小宋往后会帮你寄东西拿东西,还不得谢谢人家。
除了喜饼还有喜糖,要不怎说芸芸这场婚礼办得大方呢,单是喜饼喜糖就让好些村里人欢喜。好几年了,村里婚礼上才出现喜饼。
小宋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这种玩意儿一看就是村里人自个儿做的,外头难买呢。
他真就转悠到了村里去,果然被程连虎看到拦下,然后又被塞了一块饼和几颗糖。
程连虎甚至问:“有没时间,要不要停下吃顿饭?”
小宋心说自己怎么能连吃带拿,他也不好意思做人做到这个份上。
于是连忙摆摆手,笑眯眯地说了几句“百年好合”的喜庆话后就摆摆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记起他奶让他记得在家里的菜园里捎带些菜回来,于是就又拐到公社的家里去。
他奶和他娘每年又会回来住上两三个月,主要的目的就是捣鼓捣鼓自家的菜地。
城里什么都需要买,连青菜都需要买,还不如自己家种呢。
所以才说公社大方,不仅把房子菜地都给他们留着,连人头粮也没少了他那上了岁数的奶奶和几个没成年的弟弟妹妹。
像他家这种情况,也真是遇到好人了才能安生活下去。
开了门,进了院,隔壁没一会儿就探个头在院墙上。
“娘嘞,董小叔你吓死人了!你咋回来啦?没在县城呢?”
小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看着院墙上的人。
董望飞抹了抹脸:“老子就等你,啥时候去县城啊,坐你车去。”
走要走多久啊,他心里琢磨着小宋指定得回来摘菜,所以干脆守株待兔。
小宋点点头:“你等我,我马上就好。”
他的隔壁住着董家,当年那赫赫有名的董家榨油坊的董家。
董家的老大老一都在县城,董老三原本是在榨油坊里工作,后来被劝退了,就在县城里做着临时工。
董老三那种临时工和自己这种临时工还不一样,自己这种是可以转正的,完全是替自己做的。
而他那种属于帮别人代工,谁要是没空又请不了假,就找他这种临时工便好。
董老三长得人高马壮,脑子灵活啥都会,学啥都特快,所以在县城里混了几年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临时工了。
他现在还能吃得消,但等以后岁数大了,爹又走了,没法补贴他了,他难道还能跟着哥哥姐姐过活吗。
公社人都比较怀疑,但想想人家也就一个儿子,没啥负担,也就不多嘴了。
董老三当年在公社里惹的事比较大,直到如今他回公社还是偷偷的回,不敢大张旗鼓。
小宋和他比较要好,才不管他当年犯下的那些事儿,两人倒也能说得来。
摘完菜后洗干净,然后骑上车,董老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人就往县城而去。
路上,董老三嗅了嗅:“啥味儿啊,我怎么闻到一股香味?”
“您鼻子还真灵,这可是喜饼的味道,好多年没吃过了吧?”
小宋笑道,心说完全就是狗鼻子。
董老三惊讶:“不得了,好几年没看到这玩意儿了。你这是去哪送信回来?赶上人家办喜酒了人家给你的?”
“对嘞!”小宋道,“刚从上阳村来呢,上扬村的程家会计您还记得不,就是那一家生了四个男孩,老一是当年在整个公社调皮得都出了名儿的程连虎。”
董老三想了想,还真记了起来。
“上阳村啊……”他似乎想到什么,“去年老叶还找我说……”
他声音越来越小声,好似在自言自语,小宋后来就没听到了。
好半天,董老三才好奇问:“上阳村日子过得如何了,听说他们把山柚油卖得不错,今年年初全村都杀鸡宰羊的放开肚皮吃?”
哪有那么夸张!
是嘞,他也觉得夸张。
老叶说上阳村想请他,他没答应老叶,就是因为村里有啥好去的。
自个儿当年原本是要在县城里发展,工作都找好喽,结果最后的关头因为自己多嘴嘚瑟没了。
后来只能来到公社,在公社榨油坊里工作也算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吧。
谁知又出了那事儿,于是榨油坊的工作也没了。
如今呢,难道他还得去村里?
退了一步又一步,这被那狗孙子知道,不得笑死他!
而且自己临时工做的挺好,每年能干上五六个月,每个月能有30多,也算凑合。
老叶虽然说愿意给开工资给盖房,但是砖头房自家能没有吗,他爹住县城里,他又住他爹家,住的就是砖头房。至于工资,董老三琢磨着每个月能有十块钱都悬。
榨油一年才榨几天,工资又能拿多少,所以他拒绝了,还是别去折腾为好。
他这人一折腾,总能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