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落在水洼里的雨滴一样重,一样急。
把手里的伞递给虞知白拿着,虞知白将伞微微倾向赏南这边,赏南的手在泥泞的地面胡乱抓着。
腐烂的落叶、坚硬的石子、从指缝穿过的滑腻的泥水。
摸到了!
赏南本以为怪物的眼睛或许会和人类的眼睛有所不同,但当将虞知白的眼珠抓到手心时,有一点弹性,像一个小丸子,他下意识地就肯定,是眼珠。
“脏了,我…我帮你洗一下。”赏南将眼珠捞起来,故作淡定。
说罢,他从书包里翻出水杯,拧开瓶盖的动作有一些慌乱,他心跳如雷,口干舌燥,脸颊发烫。
“哗啦”
赏南手一抖,水杯不稳,整杯水都被倒了出来。
眼珠有些滑,他差点没拿稳。
赏南将眼珠递向虞知白,“好了。”
虞知白眼尾眉梢一分未动,只弯起嘴角,他抬手从赏南的手心取走眼珠,这是他今天对赏南路出的第一个笑容。在赏南的记忆里,也是两人认识到现在,虞知白第一次对他笑。
赏南好奇虞知白要把这颗眼球怎么办。
只见虞知白把已经洗净的眼珠捏在指间端详了几秒钟,而后将还湿漉漉的眼珠按进了左眼眶当中。
简单又粗暴地按进去之后,他抬起眼,全是眼白。
他的一双眸子,一只全白,一只全黑,呆滞木然地看着赏南。
伞面在他半边脸上投下阴影,他歪了歪头,“谢谢你,赏南同学。”
“不…..不用。”赏南觉得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中,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只能朝虞知白伸出手,“可以把伞给我吗?我该回家了。”
虞知白将伞柄递到赏南手中,“你不害怕吗?”
赏南觉得没必要撒谎,“有点。”
虞知白问:“一点?”
赏南看着他的表情,很担心对方再把眼睛抠出来又摁进去,忙道:“是非常,非常害怕。”
“好的,”虞知白抬手挥了挥,“那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赏南转身,迫不及待地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扛着伞,快步奔跑起来,虞知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14:在你拿着怪物眼睛时,我得知了它的真实身份。]
赏南脚步慢下来,他小口喘息着,“它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一只纸扎人。”
赏南:“?”
赏南最怕鬼,他的脸色猛然变得煞白。
[14:纸扎人而已,不是鬼。]
赏南半晌无言:“和鬼区别好像不是很大。”
[14:说正题吧,南南你刚刚帮它捡的眼球,是它自己做的,在眼球模型外糊上一层白色皮子作为眼白,这一层是防水的,再在白皮子上画出眼珠瞳仁,用的是特制墨水,这种墨水最逼真,可防水略差,受潮太严重会把整只眼球都晕染成黑色。你刚刚捡起来的眼球雪白,是因为墨水都被水洗掉了。]
赏南木然地赞叹,“不愧是怪物呢。”
[14: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怪物的黑化值下降了,这都是南南你的功劳,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拯救怪物是他的工作,工作有进展,赏南在觉得任务太惊悚之余,还是有点开心的。
虞知白看着赏南跑远,身影从一小点,最后彻底消失,消失在雨幕中。
他对赏南的印象不算好,一个缠人又愚蠢的富二代,但长得足够漂亮,这种足够漂亮可以让他不那么讨厌赏南。
实际上,对方的讨厌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虞知白从书包里掏出伞,连带着掉出了几张人形小纸片,圆乎乎的脑袋,短而粗的四肢,还没有点上五官,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形状。
雨太大了,幸好虞知白站在屋檐底下,可雨水还是偶尔会吹打进来。
它们害怕被雨水淋湿,顺着伞面顺着虞知白的手背手臂,挨个爬到了虞知白的肩膀上,整整齐齐地趴了一排。
虞知白从肩上随便拽了一只下来,用书包里的钢笔点上五官,着重画了眼睛,笑了笑,用笔头点了点纸片小人的脑袋,“看清楚刚刚那个叫赏南的男生了吗?”
纸片小人点点头。
虞知白将小人翻过来,在它背上写下一行字,将它放到地上,纸片人一脚踩进水洼,迈着小短腿急忙忙跑向赏南离开的方向,看起来一点都不怕水。
赏南到了家门口。
别墅建面宽阔,规律分布的夜灯将花园的绿植照耀得恍若暗黑电影中的布景,水珠顺着叶片滚落。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赏南用钥匙开了门,屋子里漆黑一片,赏南摸索着拍开灯,却被背对自己坐在沙发的白衣女人吓了一跳。
长发及腰,柔顺乌亮,沙发雪白,优雅地搭在膝盖骨上的五指苍白,甚至能看清皮肤底下遍布的血管,无名指上的戒指偶尔折射出星点刺眼的光。
听见开门的声音,代丽丽侧过头,将掉落至脸颊边上的几缕头发撩到耳后别住,站了起来打开灯,“怎么才回来?”
“有个同学没有伞,我送了他一段路。”赏南将伞递给阿姨,阿姨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还带着一脸的睡意,问赏南要不要吃点什么,赏南说不用。
在代丽丽站起来后,赏南才发现对方很瘦,枯瘦的躯干与四肢,柔软的家居服布料里空荡荡的,随着代丽丽的步伐一晃一荡。
代丽丽的脸颊消瘦,可不难窥出年轻时的容颜绝色,她眉眼间有几分气韵与赏南相似,目空一切的散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