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门外不知何时聚集许多学子打扮的人。他们有的面带神往,有的眼神透着兴奋,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彼此交头接耳在说什么。
“前天晚上我就听到了,昨天晚上又有,那等出神入化的琴艺,放眼整个东原城也无人能及,不是臧雪还能是谁?”
“想不到臧雪会被安置在此处,那府邸原是那凤翔才子……”
“慎言,那等淫/乱宫闱之人不配才子之名。”
“……”
大门始终紧闭,晨光斜洒在衰败的门庭上,漆木斑驳的纹理越显风残。反倒是那高墙上的青苔,此时竟是分外的翠绿新鲜。
众人翘首以盼,有胆子大的上前敲门,但始终无人应声。
不知过了多久,人心开始浮动。
有人高喊,“我等东原学子求见臧雪先生。”
一阵寂静,依旧没有动静。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素闻臧雪先生最是礼贤下士,在越国时但凡有学子相请学问,必定有所回应。
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凉国学子?
这时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清灵乌黑的眼睛。仅凭这一双眼,愣是让人幻想出无尽的风情。
禇容蒙着脸,朝最前面的一位书生招手。
那书行理衣上前,拱手作揖,“这位姑娘,我等求见臧雪先生,不知先生可在?”
“在的,在的。”禇容压低声音,“你们有所不知,我家先生出使为质,一应言行皆有不便,不能出门见你们。”
原来是这样。
书生恍悟。
国之大义,匹夫有责。
两国政事,他们不敢妄议,但心中又实在景仰臧雪先生的才情,若不能请教一二总觉得是个遗憾。
“这是学生所作的文章,能不能让托姑娘交给先生,让先生给学生指点一二?”
书生将禇容当成萧桓身边的宫女,心下暗道不愧是侍候臧雪先生的下人,这等风姿比之大家闺秀也没什么差别。
他盯着禇容看,似乎想透过面纱看清禇容的脸。
禇容觉得这些读书人有点不懂事,两国立场不同,文章岂是那么容易指点的,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扯出什么文字大坑来,岂不是坑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文章怕是不妥。”
书生求教心切,却也不是一个傻的,当下连连告罪,额头都冒了冷汗,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一时脑热。
这时又过来一个人,道:“寄情山水的诗,应该没问题吧。”
无关政事,仅关风月的诗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
禇容眼珠子转了转,看着他不说话。
这人比之前的书生更通人情世故一些,见她这般模样,心有灵犀地摸出一小串铜钱,悄悄递了过来。
“还请姑娘代为传个话。”
是个懂事的。
禇容不动声色地将钱接了过来,装作为难的样子。“事先说好,我只是代为传个话。至于先生最后如何决定,那是先生的事。”
意思是她收钱办事,但事情办不办得成与她无关。
“劳烦姑娘了。”
这人听出她的言之下意,态度很是真诚。
就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一点就通。禇容白了之前那书生一眼,关上门揣着那小串钱去找萧桓。
萧桓在书房,书房和府里的各处一样,入目也是破败之相。漆落而灰暗的桌子,其上是上等的笔墨纸砚。圭墨的墨香挥发,说不出来的好闻,那狼毫端砚亦是件件不凡。
他正在伏案写字,白衣墨发,姿仪出尘。修长如玉的手握着笔,从容淡定地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飘逸的字。
“太子殿下您这一手的字写得可真好,形神脱俗,锋芒暗藏,飘逸灵动之余,又不失磅礴大气之感。”
哪怕他写的是鬼画符,禇容也能夸出花来。
事实上,他的字确实是极好。
才名远扬的臧雪先生,怎么可能写得一手烂字。
萧桓收了笔,平静望过来。
“禇姑娘,是否有事?”
“…是有点事,不过不是我的事,而是太子殿下的事。”禇容将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她都知道的事,萧桓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人对太子殿下很是景仰,我看着都有些感动。”
“孤不能见他们,否则就是害了他们。”
读书人为的是什么?
所谓十年寒窗苦,为的不正是天下最为公允的科举之路。他们若能出人头地,那就是凉国的臣子。若因着一时仰慕之情而与敌国太子有所牵扯,恐怕会误了他们的前程。
这个道理禇容也明白,越发觉得萧桓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