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如刀子般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众人皆用眼神无声谴责她不配当一个凉国人。身为一个凉国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应以凉国为重。哪怕已经嫁与越国太子,骨子里也应该向着凉国。若其心偏向了越国,那就是凉国的叛徒。
“我凉国美景美不胜收,这位大人突然提及,太子殿下一时竟不知该以何处为题。”
萧桓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望着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感激。
她回之以笑。
方才自己真是一时脑热,实在是当不起对方的感激。
“那就以我凉国都城为题。”赵珣凤眼如刀,不悦地看着禇容。
这个丑东西又耍什么把戏。
禇容心知,萧桓今日这诗不作也得作。
“太子殿下,你随便作一首便是。”她低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已经当了质子,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
萧桓眼尾的睫影微动,缓缓站起。
他一起身,宛如修竹拔地而起。
殿中越发寂静,人人侧目时,他低声吟颂。
“远上城阙望都城,一片盛景四方歌。青砖古墙无言语,金甲旌旗迎风和。”
哪怕禇容不会作诗,也能听出这诗明着是说景,其实是借景暗喻朝代的更迭。这样的诗是萧桓一贯的风格,悲天悯人看破红尘,却不符合眼下的形势。
赵珣当下发难,“太子殿下莫不是当我们凉国好欺!”
“孤绝无此意,不过是有感而发。”
“好一个绝无此意,好一个有感而发!敢问太子殿下何为金甲旌旗迎风和?难道太子殿下以为我凉国的旌旗也会随风而去吗?”
“大皇子何必动怒,古往今来多少朝起朝灭,姜姬商周齐梁魏蜀,凉国往上是南邺,我越国亦是北邺之后所建。朝代更迭如流水,焉有千秋常在之国?”
事实如此,但上位者不爱听,尤其是皇帝。
景帝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帝王的不怒自威之势尽现。
赵珣冷哼一声,“那是你越国运道,我凉国定会万代千秋!”
殿中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除了萧桓和禇容。
一时间,高呼四起。
“凉国万代千秋!”
“凉国万代千秋!”
“……万代千秋!”
所谓的万代千秋不过是一句空头口号,这些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生怕龙椅上的景帝听不到。
景帝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久之后才示意大家安静。
身为一个帝王,格局和气度都要大。哪怕很是不喜萧桓作的诗,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文人。
众人平身后,身姿曼妙的歌舞宫伎鱼贯而入,丝竹声声踏歌起,柳腰水袖眼缭乱,打破一殿的凝重,忽地开始歌舞升平的融洽,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不过一场错觉。
这样的歌舞看多了也就那样,禇容并不是很感兴趣。借着众人欣赏舞曲之时,她悄悄拿起筷子。御膳的色相极好,一道道引人垂涎,可惜这些菜全是冷的。
“菜凉,少吃些。”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报之以笑,羞赧却灵动。
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期间缀满星光。
萧桓平静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曲毕,舞娘们迤逦退下。
这时一道突兀的笑声响起,一位银红宫装的年轻妃子掩着帕子道:“太子妃倒是好胃口,瞧着就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
禇容瞬间成了众人目光所齐之处,不得不放下筷子。这位年轻的妃子她不认识,心道这女人怕不是脑子有坑,她是越国太子妃不假,但她是凉国人。难道对方不知道讽刺她不通教化,打的不是她个人的脸,也不是萧桓的脸,而是凉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