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拾系扣子的习惯很奇怪。
别人都是从上往下,他却是从下往上。
于是此时被宋诗雨“觊觎”的腹肌线条已经遮进睡衣内,他修长干净的指节正捏着第三颗扣子,停在胸膛前。
听见这句胆大妄言,凌朝拾懒懒撩了眼:“?”
睨着硬气一秒后明显开始怂了的小姑娘,他系完第三颗,垂了手,“我没听清,”刚睡醒的嗓音犯哑,他插上裤袋走到她面前,停下,“你刚刚说什么。”
“……”
几年不见,宋诗雨高了很多。
凌朝拾走那时候她才过他腰高没多少,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发育、长到他肩膀了。
但这对两人间的身高落差感没什么大的改变。
宋诗雨怂得很快,没等凌朝拾停下,她就已经从他睡衣翻角内半露不露的锁骨上挪开眼。
“我最近在自学《人体解剖学》,”她压着慌乱,胡扯,“好奇…嘛。”
反应还挺快。
凌朝拾眼尾轻落,拓下点薄淡的笑。他从她面前转开,去客厅的余光瞥过她撂在玄关的行李箱:“客卧给你收拾好了,你几号开学?”
几号开学,就几号离开。
他问出口得那么松散又无谓。
而那人神情也随意,一面说着一面去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宋诗雨微微攥紧手。
对他来说,她的到来就好像只是一个朋友临时寄养过来的猫咪或者狗子。
不重要,也不用有什么情绪波澜。
反正很快就会离开。
宋诗雨难堪地垂下眼,手指攥到酸涩,就徒劳松开:“…不要。”
“?”
凌朝拾正对着冰箱内成片的矿泉水皱眉,闻言一停,他指节扣着冰箱门压回一截,露出门后女孩倔强单薄的侧影。
浅蓝白的牛仔裙下,一双小腿拢着漂亮而紧张的弧线。
阳光正偷吻她纤细的足踝。
完全脱去他记忆里稚嫩模样的女孩背对着他,抬手指了指前面——他走出来的黑沉沉的主卧门内。
“不要客卧。我要睡这间。”
“?”
冰箱门前,凌朝拾回了神。
他低头笑了,合门靠到冰箱上,嗓音哑得懒散:“宋诗雨,你这几年净长胆子了是吧。”
“……”
十分钟后。
宋诗雨拉开了主卧的遮光帘。
在半落地的窗玻璃里,她对着自己的影子停了几秒,蔫坐到身后的床上。
她没想鸠占鹊巢。
明明来之前和自己说好,不要让他把她再当小孩子,不要任性,要听话懂事得体有礼貌。
像在他面前的那些乖巧文静的女孩子们一样。
可怎么就没忍住。
宋诗雨幽幽叹了口气,扭头。
床头柜也是凌朝拾一贯的性冷淡风格,除了一盏古铜色鎏光触控灯,一包抽纸,一只分立小音箱,再无其他东西。
宋诗雨只好拎过已经换过全套的枕头,仰面倒进床里。
她犹豫了下,还是低下鼻尖,轻嗅了嗅。
只有干净的皂角味道,疏离冷淡。
余下多一分都不存。
女孩望回空白的天花板,阖了阖眼。
宋诗雨觉得自己就是电视剧里男主角的坏妹妹,倚仗家里曾经的父辈关系对男主角图谋不轨。
他是因为兄妹关系才纵容她,而这种纵容终归有限,总有一天她会被从天而降的女主角取代,然后从此他眼里再容不得她一星半点。
所以坏妹妹恃宠而骄的原因很简单:她就这一点点连着他的线可以攥在手心,除此之外就毫无关联,她头顶脚下都空落落的,就总忍不住攥紧了线拉扯向前,想试探他纵容她的边界。
外人都说凌朝拾外驰内张,看着随性,界限感却很强,但他还是没有给她看过那个边界。
其实看一次她就会缩回去了,在他给她画下的那个圈子里当他的乖妹妹。
可他不给她看。
他的纵容把她捧得越高,将来他的女主角出现的那一刻,她就会摔得越惨。
她明明知道,却舍不得戒掉。
想到不久的将来会有那么一刻,宋诗雨都觉得难过又害怕。
她翻过身,干脆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压得面前全是黑的,像只鸵鸟似的不再去想。
“你是打算把自己闷死在我床上吗?”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
斜靠在门前的那人吓了宋诗雨一跳。
女孩从床上惊慌仰脸,脸腮红扑扑的:“…凌拾你怎么不敲门!”
“可能因为,还没习惯这不是我房间。”凌朝拾直回身,神态松弛地进来,走去衣柜前。
“还有,凌朝拾,或者哥哥,少给我乱起名。”
“……”
床上仰脸的女孩仍保持着气闷的表情。
凌朝拾从衣柜里拿了几套衣服,想起什么,他回过身:“吃午饭了吗?”
“没有。”
宋诗雨抱着枕头,恹恹落眼。
“那收拾下,带你出去吃饭。”
“哦。”
临到门外,凌朝拾臂弯搭着外套停下了,他半侧回脸,“还在生气?”
“。”
宋诗雨没表情仰头。
“行,哥哥错了,现在补,”凌朝拾轻淡一哂,拎手,屈指在门上懒散地叩了两下。
笃,笃笃。
指骨和实木门敲出清冽的声响,像钢琴键勾在心弦上,那人半侧着脸,望下来的眉眼慵懒纵容,“这样好了?”
“……”
宋诗雨的脸慢吞吞升了温。
她把脑袋埋回被子,也不知道那人看没看到,在被里点了点头。
凌朝拾半屈着左腿,靠在玄关墙上,刷着手机等房间里的宋诗雨。
不知道小姑娘在找什么,带来的两个小行李箱都拖进去了,隔着门只听一阵接一阵的翻箱倒柜,窸窸窣窣,比松鼠搬家都起劲。
“松鼠”从小磨叽。
凌朝拾七八年前就等习惯了。
对着手机里的点评软件消磨半天,终于等到主卧门响,凌朝拾仍不见什么不耐,就随意一抬眉眼:“你想吃什么,我们选家近……”
他声音淡了下去。
反倒是那双低敛着的桃花眼,尾梢轻慢一紧,眼帘就勾掀起来。
眼神略微不安的女孩出来时快了几步,越近他面前,越慢下来。
足够一个外科医生看得清晰,分毫毕现。
短到腿根的牛仔热裤下,女孩的腿白得像细长匀停的玉藕,足踝浅翘,泛粉的贝甲无意识地紧扣着单薄的凉拖。
上身粉T只有半截,被少女羞敛的胸脯撑起,露出白皙流线的纤细腰身,还有一颗小巧圆润的肚脐。
像截诱人的雪,盈盈一段。
手机扣回掌间,凌朝拾直身。
大约是光影角度的问题,某一刻他眸子里像晦了墨,然后洇开了,语气仍是轻慢的松散:“你就打算穿这身出去?”
“嗯,我成年了。”
宋诗雨终于说出她准备很久的台词。
可惜在凌朝拾的眼神下,她有点底气不足,发挥失准。
“是么,”那人轻淡笑了,眼神微漠,“看不太出来。”
“?”
宋诗雨气恼。
她睖了凌朝拾一眼,气得侧过身,粉T下摆跟着晃动,脊骨尾那一条细浅的凹陷都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