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前脚刚走,后脚常霆与冬花就先后进来了。
冬花负责明日的歌舞,常霆是跟着冬花来的。
常霆先开口:“冬花说殿下命臣准备剑舞?”
姬羲元对春月冬花还能有好脸色,常霆就没这待遇了,她抬眼问:“你做不到?还是不愿意?”语气森冷,很有你做不到就去死的意味。
借常霆个胆子也不敢在姬羲元气头上撒野,他卑微地问:“臣只是想问问殿下想看什么,臣好提前准备。”
“声响越大越好,让冬花给你找十个敲鼓的乐手做配。”姬羲元不耐烦地说,“你随便跳一跳就行了,看你那五大三粗的,又黑,谁真的看你。还有事吗?”
姬羲元:没事就滚。
常霆不敢再问,喏喏告退了。
冬花紧接着说:“赵富那边传信来说已经准备好了,乐师明早就送到。”
“督促一下,让他亲自来送。嗯……给他下帖子吧,就说我说到做到,因为常霆言不符实,命令他向赵富以舞致歉。”
姬羲元想到自己给赵富准备的节目,精神振奋了一些。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常霆没能查探清楚赵富的底细,将罪名都说轻了,是他的罪过。理当赔罪。
赵富违背誓言,应该受到粉身碎骨的处罚。
苍天好像没有要劈赵富的意思,可见是个忙碌的。
很可惜,姬羲元听见了。
阿娘是皇帝,就是天子,姬羲元勉勉强强做个天孙。做老天的顾不过来,身为孝顺的孙女当然要代替出手,惩恶扬善。
告诉他,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天孙女。
人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
冬花迟疑着没有离去。
姬羲元被自己的设想安抚下来,浑身不爽的感觉也减轻了。
她见冬花似乎有话要说,主动提起话头:“有话直说吧,我就是这几天被男人恶心多了,看见常霆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来气,骂两句常霆松快一下。”
姬羲元开玩笑道:“你要是心疼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下次我不说也就是了。”
冬花摇了摇头,“他和我没关系,奴婢犯不着为他心疼。奴婢不明白,早早可以解决的事情,殿下为什么拖到现在?派人手出去也只打听民生与赵富的经历,不收集罪证,也没有联系当地驻军。”
不应该问出口的,这不是侍女应该关心的事情。像春月一样,安分、妥帖地做好分内之事,不听不看不说,才是侍女应该做的。
揣摩姬羲元的内心,设想她做事的动机与预备达成的目标,操心事件的发展……这些多余的动作,彰显的是冬花的野心——她的目标是女帝身边的钱玉。
她想做女帝的臣子,而非照顾仅仅饮食起居的婢子。
至于常霆的妻子这个选项,除非姬羲元暴毙否则不会出现在冬花的考虑范围内。
“奴婢想知道,殿下要做什么?”以为很难出口的话脱口而出,冬花心脏怦怦直跳,低头等候姬羲元的宣判。
姬羲元并不排斥身边人的野心,有野心、欲望,人才会自觉进步,这些年她在做的事情就是养出每一个女人的野心。
姬羲元没有急着回答冬花,而是先问了一个几乎不相关的人:“林丑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冬花认真回想林丑这些天的行动轨迹,回答:“五天以来没有踏出采莲苑一步,所有物品的准备都是通过春月,每日早饭之后会在池边散步,偶尔与人碰见除了寒暄再无他话。”
林丑——沉默寡言、埋头做事的养生老人。
姬羲元笑道:“你来我身边两年了,时常陪我去仙居殿探望老夫人。林丑是老夫人的心腹,以老夫人的手段,林丑不可能不知道她还活着。比起林丑是自愿出宫,我更相信,她是听命于人。我相信老夫人不会害我,也想用林丑的手艺,所以我让夏竹去接林丑。”
“一见面林丑就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不要闹大,不要大肆牵连。我就知道这望海有老夫人的部署,她不是一个会顾及无关人员死活的人,林丑是奚官局的刑法嬷嬷,更不是心软的人。不可能因为王游一篇感怀清嘉遭遇的诗赋就被感动。”
姬羲元笑得有些无奈,她太年轻了,只能借势。
“是我让步了,我告诉林丑,只对赵富施以严刑不伤性命,不妄动其他官员,不扰乱老夫人的安排。她认为这无伤大雅,所以答应帮我。我初出茅庐,能用的人与老夫人的人手根本无法比较。就像柳夫人,如果没有林丑,她不会助我,我们在这里的活动也不会这么顺利。”
“而忠心于我的你,连林丑是怎么和外界联系的都不知道。我们都还有很长远的路要走。”
从知道柳夫人来自怀山州的那一刻起,姬羲元就知道,她依旧在阿娘与大母的庇护之下。
相隔千里,她们的权势也在保护她,帮助她。
也限制着她。
林丑认为没必要兴师动众,不过看在姬羲元的身份上,也愿意帮忙,为的不是清嘉的遭遇,而是为了安抚姬羲元的情绪。安抚女帝的女儿、老太后的孙女的情绪。
姬羲元心情郁郁也是为此,明明这种惨事就发生在眼前,痛苦的哀嚎那么清晰,使人震悚。但又那么渺小,无论是林丑、柳夫人还是王游,都认为这是命运的不幸,是可以熟视无睹的常事。
或许是姬羲元太年轻,见得还不够多,犹有天真。
姬羲元高高在上观赏歌舞与赵富扭曲的笑脸,俯首望见清嘉的麻木,仍有愧疚。
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作者有话说: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杨绛呜呜呜,今天突然就百度了一下我的小说,我的宝贝她这么冷,但盗文却那么到位。——不幸的作者
第33章买卖同罪
孙刺史先行下马车,再回过身牵引柳夫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