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境,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只差那积蓄已久的雨水冲破乌云的禁锢,一泻而下,好让这个世界凉快的喘上一口气。
顾晓梦在司令部的单人宿舍坐起身,打开床边办公桌带锁的抽屉,拿出那张密码船上她亲手给李宁玉拍的单人照片看了一会儿。
这已经是李宁玉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三年了,她彷徨挣扎过,最后还是接受了想要“地狱变”的父亲,也亲手惩治了曾经欺负过玉姐的所有人。
可她还是没来由的不甘,那个数学天才,那个只用了九十六小时就解开德系二代Enigma机的天才,不该死得那样不值。她恨她自己没有李宁玉聪明,不然她多想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个可以给这个黑铁时代带来无尽光明的天才。
想念总是会没来由的从四面八方侵扰人类的大脑,然后让人在酷暑在严寒;在快乐与幸福亦或者悲伤与绝望中产生思念的情愫。
指尖微微用力,相片也跟着皱了一下,她又立刻清醒的将相片小心的压在桌上的书籍下。
即使她保留了这张相片的底片,但她还是不忍她的玉姐在相片里会感受到丝毫的痛苦。
从照片回过神来,又开始整理自己白天收到的消息。
司令部译电处译出密电:因战况紧张,日本本土顶着国际压力,派来心理学天才香取玉子大佐任特高课特一课课长。
戴笠方面同时下达给代号蝴蝶的任务是:通过机要处处长的身份,争取到玉子大佐的信任,以便之后开展要务。
军统司令部机要处已经折损了一大半的人才,在这个时候,因捕间谍“孤舟”有功,顾晓梦由机要处译电科科长直升机要处处长。
而红共方面给新老鬼下达的任务却有些反常,破译出的密电只有四个字:按兵不动。
对,顾晓梦还是做了她父亲那样的人,三面间谍,“老鬼”,就是她在红共方面的新代号。
她为她能继承这样一个属于英雄的代号而骄傲,她也会尽她自己所能去帮助玉姐做完她想做的事,让玉姐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稍微值得一点。
三方任务统一一下,顾晓梦得出了清晰的思路,那就是先一步了解玉子大佐的生平,再找机会接触这位杭州新贵人。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日本女军官,还是跌落进窑子里的女妓,顾晓梦总有那么一种方法,轻易的得到她们的信任。她想,大概是白小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自己,不然她怎么会下意识的记得每个女人的名字,又记得她们的喜好呢。从日本进口的丝.袜与从法国运来的时兴香水是最容易撬开女人心防的东西了。
既然是日本女军官,那只要在这两样物品中买的贵上一点,限量特别一点,诚意就够了。剩下的,就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所谓“忠诚”的演技了。
整理好思绪,她起身坐在办公桌前的凳子上,望了望窗外已经见不到月亮的夜。
一声轰隆为号,大雨终是冲破了阻碍,淅淅沥沥的砸向了还闪着霓虹的街道。
闷热了半月有余的宿舍,也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属于盛夏的清凉。
顾晓梦踱步到窗子前就着新雨,大大的换了几口新鲜空气。因着国际法西斯主义的日渐凋零,日本方面也终于抵挡不住国际舆论,开始做困兽最后的挣扎。
她顾晓梦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肯定不能倒在黎明前的黑夜。
因着下了一整夜的雨,顾晓梦早晨去上班的时候,街上的雨水还未干。
她小心的踩着小黑高跟走路,防止雨水溅到自己刚刚熨烫好的裤管。自打离开了家,她的一切生活起居就全靠她自己。没了密斯赵的帮助,她在刚dú • lì出来生活的那几个月简直是度日如年。好在密斯赵时不时的会过来给她送饭,教她做些简单的家务。
不同于往常译电员的工作,机要处处长的工作内容则是更加繁复。
李宁玉的亲哥哥假丈夫因为身份暴露,早已被父亲换了个身份送去北平,开展新任务。
还留在这个吃人不张嘴的城市的,怕是也只剩下了自己和父亲。
顾晓梦在进入司令部之前,仰起头看了看刚升起不久的太阳,随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司令部。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和自己问好,她一一的点头回应。她想:她比李宁玉强上那么一点儿的,大概就只有在司令部的人际关系了。
路过译电科科长室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从百叶窗的缝隙间往玉姐曾经的办公桌上瞧了那么一眼,新来的科长看来也是循规蹈矩的人,保密守则做的很好,像玉姐一样,科长室里除了资料什么多余的物件儿都没有。
她对这个新来的科长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