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的季节,张玉寒还在路上奔波,闺女就迎来了一波想上门相看的。
罗美娘当然不会这么快给闺女定亲,妞妞才四岁呢,而且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要是这辈子就这个闺女,女婿人选就得仔细了又仔细。
而半年之后,张玉寒又一回在京城出了名。
他干了一件让罗美娘拍手叫快,但其他人都觉得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件事还使得一直处于单机状态的系统突然诈尸了一回。
张玉寒这个巡海御史其实不大遭人待见,监察御史巡按各地,监察百官,说白了就是告状打小报告的活计。
但福州城里来来去去了那么多御史,众人也都习惯了每三年都会有新人过来。
这些人倒不是一开始就不待见张玉寒,只是张玉寒是个奇葩,谁想给他送银子美女他都一概不要,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油盐不进到这种地步也是少见。福州城的士绅商人私下都说他假清高。
要说张玉寒对钱财不动心,那是假的,官员拿孝敬是官场常态,张玉寒也没那么不合群。
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御史怎么来的,来做什么的,说不好听一点,身边一直有三皇子和皇帝的眼睛,这种情况他敢伸手?
谁把手伸给他都是要害他下马的罪魁祸首,张玉寒没把手给他们剁了都算很好了。
他就想着平平顺顺把这个监察御史做下去,等到海外小岛瓜熟蒂落,所有矿石都收归到朝廷手中他就能功成身退。
可惜没人理解他的苦心。
没人理解他是真不想多事。
福州有个叫马港的码头,就在这个码头,张玉寒以福州知府失职为由,调了福州衙门的人手,把福州城里的阿芙蓉膏都强征了一遍,用罗美娘教他的办法,把阿芙蓉膏都毁掉了。
这事在福州城里酿出轩然大波。
这年头,虽说仕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可最富有的也是商人,尤其福州城里这些习惯用银子开路的海商,从来都没碰到过这种敢明火执仗跟他们开战的官员。
海商们无论有没有掺和阿芙蓉膏的生意,一时间都是义愤填膺,这些人联合起来,以侵占私财的罪名,一层层告了上来,直至上达天听。
阿芙蓉膏是什么,京城这边还不大有人知道,但经张玉寒这么一闹,也算是出名了。
从八月份到现在,大量海商从福州城涌到京城,朝中也有其他御史掺和了一脚,弹劾张玉寒越权。
如此,张玉寒还没接到朝廷让他回京自辩的旨意,京城这边已是沸沸扬扬。
三皇子知道这件事时,京城里的舆论已经发酵过一遍。
震怒不足以描述三皇子的心情,张玉寒的任期三年,两人之前就商量过,这三年张玉寒最好一直低调行事,哪怕真的查出贪污腐败,最好也是缓着来。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出海挖矿,在这个目标之下任何事都得给它让步。
张玉寒突然这么干,简直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是嫌事情办得太顺,还是觉得有靠山就万事不惧了?
三皇子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但却过了一个月才见到回京的张玉寒,一见之下就呆住了。
京城和福建一个北一个南,赶路回来是辛苦,但张玉寒的模样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眼窝深陷,瘦得不成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
张玉寒刚回家梳洗过,就被人请过来了,虽然疲惫,精神头还是不错的,他轻咳一声道:“中了别人的算计。”
三皇子定定神:“那些海商派了人在路上截杀你?”
张玉寒摇摇头,他知道三皇子要问什么,上京的路上他就知道京城这边波涛汹涌,早就想好要怎么说。这会儿也不打算说废话,半点不拖沓的就把事情说出来了。
事情应该从敬新重新回到福州城说起。
景家这些年遭遇了多少磋磨,敬新一朝重获新生,也没有被朝廷辜负、一腔真心错付那种消极想法,人家的确是大庆朝最忠心不二的那波臣子。
要说以前还分出一些心力想着要帮景家平反,这回回到福州城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把出海挖矿的事放在心中头等位置。
他知道朝廷这回是缺银子才会启用他,什么人银子最多,商人,尤其是手中有矿的商人。
敬新把主意打到那些海商的运银船上。他本就是有名的喜欢黑吃黑的海盗头子,这一波立刻让海商们损失惨重。
由于张玉寒是慢了一个月才回去的,敬新这些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要是早告诉他,他阻止是一定的。
这些海商哪怕一肚子坏水儿居心叵测存心不良,人家毕竟是拿真金白银合法做生意的,敬新把运银船都打劫了那本土那些想要出货的商人怎么办。
敬新这回实在是惹了众怒,张玉寒回去时,沿海水师已经枕戈待旦就差扬帆起航了。张玉寒这时赶过去阻止,就跟敬新一样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但海岛那边一片势好,张玉寒是怎么样也得把人保住,他使劲浑身解数卖了很多力气,总算说服了福建将军。
“那些海商给了福建将军多少银子?”三皇子脑筋转了一下,很快就抓住重点。
水师的主要职责是巡逻和海上作仗,打击海盗,维护近海航行安全,这是指的大庆商人。
由于昭安帝厌恶西洋海商,之前还下过一道旨意,意思大概是水师力量有限,应该把有限的力量用在保护大庆百姓身上,西洋商人即非我国百姓,又非臣属国商人,这些人的船只不在水师保护行列。
想要水师出手怎么办呢,重金贿赂。
张玉寒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多次断人财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之后就加强了身边警备,可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驿站的小二被人买通,换了我屋里的油灯,在里面放了阿芙蓉膏,几日之后我才发现了。”说这话时张玉寒很冷静,三皇子也很冷静,他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也知道张玉寒吸入阿阿芙蓉膏对身体有些影响,但毕竟没体会,感受就有限。
张玉寒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一直放在脚边的鸟笼子被他突然提了上来,这个笼子盖着黑布,刚才一直发出吱吱的叫声,三皇子已经注意到很多回了,他沉得住气没问,眼下都风口浪尖了这东西必定有用处张玉寒才会带过来。
果然张玉寒这就把上面的黑布掀开了,里面是一只人小腿高的猴子。张玉寒伸手:“我在路上从耍猴人买了三只猴子,用阿芙蓉膏喂了半个月,这只是硕果仅存的。”张玉寒云淡风轻道。
三皇子惊讶了一下,注意到这只猴子似乎不太正常,嘴角流着哈喇,眼神浑浊,四肢抖动,异常狂躁,看人的眼神就像要扑上来撕咬一样。
是有一些不亲人的动物被关在笼子里会异常不安,但张玉寒刚才都说了这是从耍猴人手里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