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奉命突袭曹军左营的袁军。
他们人人都穿着马靴,然后外面套着草鞋,一深一浅地走在泥地里,缓缓向前行去。
泥地就跟雪地一样,容易打滑,但草鞋就不会这样。
夜空中一弯弦月被掩在乌云后,清凉的月光从云层边透出来,照亮一小块青白色的天穹,连乌沉沉的云团边际也染上一抹白霜。
大地上却是一团昏暗,除却曹军左营外围几处营盘门口的那蓬火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朦胧阴影。
曹营外围布置了很多岗哨,但却被数倍于他们的袁军斥候给一一消灭。
不管是明哨还是暗哨,都没来得及发出警示。
在做西面的一处营盘外,三百多人悄无声息就掩到曹军的营盘的侧门处,因为没有命令,都不敢妄动,全隐伏在草丛树影之间,远远地窥视。
领头的袁军将领蒋义渠,抵近了观察,就见寨墙上只有三两簇火把光亮,影影绰绰能看见几个哨兵。
周围几乎已经没有曹军巡逻,因为全都是泥地,走几步鞋子上就堆积了厚厚一层泥巴,所以基本上即便是有岗哨,也都只是蹲在寨墙上或者箭楼里,连营内土山上都没几个人。
蒋义渠把墙头上的光景略一打量,心头正在盘算计较,身边的一个副将已经小声建议:“将军,曹军防守不密,他们肯定没料到咱们会杀回来一一我们不如让兵士散开搭人梯翻寨墙,夺了寨门就”
“让所有弓手上前,从两边围了寨门,各队散到两边埋伏让出道路。”
蒋义渠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抿着嘴唇眯缝着眼睛,望着几十步外安静的营盘只是沉吟,然后倏地说道:“都听我的号令动手!所有人预备战斗!”
又指了左右副将交代,“动手时要狠,要快,要不计代价!”
这命令下得没头没脑,出主意的副将一楞,正要说话,旁边同僚突然道:“小声,寨门开了!”
转头看时,只听吱吱嘎嘎一阵轻微的门轴摩擦声,曹军营盘的侧门已经开了。
那副将盯着黑压压一大队从营盘里涌出来的敌军,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咕嘟咽口唾沫,转身一猫腰就去招呼自己的兵。
曹营右侧突然遭遇突袭,连夏侯惇作为主将都已经前去支援,左营留守的人马不多,但也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力量,怕袁军突袭主营,所以主营那边下了命令,让调集三千人到靠近主营的营盘里去。
营盘错落分布,现在左营已经空虚,他们自然不是把兵力放在了内部营盘,而是放在了外围营盘,此时临时调动三千人马,往左营的右侧靠拢,虽然还是在左营,却也有一定距离。
最重要的是营盘内部是相连的,可曹军为了引水挖了大量的沟渠,导致即便是内部过去,也是殊为不便。有些铺设了木板,有些木板被冲走了,而且还得不断开关营门,所以干脆是打算从西面营门出来,然后往北从营前向东面转移。
看到这一幕,蒋义渠大喜,轻声说道:“果然如军师所料的一样,曹军的右营被袭击,左营的人肯定会调动一些靠近往中军方向,现在他们的左营外围又空虚了几分。”
“将军,现在是杀入营内的好机会啊。”
有个副将看着,低声说道:“他们现在各营都分了几十百来人往南面去了,肯定是想从前营绕过去,等他们走后,我们直接发动进攻。”
然而蒋义渠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用,直接进攻,招呼后方士兵们过来,我们先抢占那处营盘。”
说着他指了指正位于他们正前方的那座营地,离他们不足二百米。
恰好此时那营地里出来的士兵踩着黄泥地,非常艰难地向着北面集合,他们其实不是去支援右营的,只是从左营的西面调到左营的东面,这样如果主营那边遭到袭击,他们就可以就近支援。
但袁军靠着草鞋穿越了长达多公里的黄泥沼泽区,忽然杀到了近前是连郭嘉董昭毛玠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谁又能知道,水淹曹营的一个月前,田丰就已经命令士兵们准备草鞋了。
蒋义渠一边令人去调动后方军队靠近,自己则带着几十个卫军隐在路边一丛茂盛的蓬蒿后面,几乎是面对面地仔细观察敌人的行动。
这里离曹军不过几十步,曹军转瞬既到,他屏息静气眼瞅着敌人过去三四十排,便看见队列里过来一杆卷了旗帜的军旗,目光在左近一扫,立刻就找到了一个穿铠甲戴皮盔的将领。
说是将领不过估计也就是个曲军侯甚至屯长之类的中下级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