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赞丹是乃宋坤亲自请来基地的,随后就被他安排到了巴颂手下做卧底,黑蝎基地中并非所有人都认识这位实力非凡的降头师,特别是在宋坤本人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枪口,阿赞丹不紧不慢,看向人群中最边缘的方向:“派吞。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不来验收一下成果吗?”
和他在湄赛酒吧中见过面的青年从人群背后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
他双手下压,命令周围的佣兵们垂下枪口。
阿赞丹面带微笑,示意青年看了看旁边躺卧的两具尸体,以及自己脚下正踩着的人。
“这里是全部的,有可能威胁到你地位的人。”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以及……很抱歉我来晚了一步。”阿赞丹踢踢脚下的佣兵,“鉴于他……十分不幸地伤害到了乃宋坤,我留了个活口,任凭你自己处置。”
“胡说!你信口开河!”听懂他话里含义的佣兵在阿赞丹脚下拼命挣扎着,说出口的话却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之前场景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毒雾的作用下失去神志、互相扫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子弹没有误伤他人。
派吞的瞳孔猛地一缩,在阿赞丹的指点下扭头看向宋坤的尸体,眼中浮现出短暂的震惊与茫然,又被他自己飞快抹去。
他下意识地走到宋坤旁边,试探过他的呼吸和心跳后,脱下上衣,盖在宋坤的脸上。
闭了闭眼,很快收拾好情绪,派吞先命人将尸体收殓,随后看向阿赞丹:“多谢。之前说好的资料和文件我会如约交付给你。”
他并不完全相信阿赞丹的话。这个行踪不明的降头师恰好在危急关头出现,又恰好在佣兵死伤大半时解除了基地的危机,怎么看选择的时机都太可疑。
但老狼王已死,为了赢得基地的所有权,派吞势必需要获得阿赞丹的支持。
为此,他愿意放下一部分怀疑。
“合作愉快。”
派吞伸出手,微微有些粗糙黧黑的掌心和阿赞丹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随后,他走上前,坚硬的皮革靴子狠狠地踏在害死父亲的佣兵手上,靴底的金属铆钉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伴随着主人的用力碾压,佣兵的手臂很快变得一片血肉模糊。
“派吞!你这个小畜生!”
佣兵强忍疼痛,紧咬着牙关,咒骂道。
他挣扎着抬起头,充血的双目梭巡着四周,想要寻找自己的人。
然而雇佣兵们之前被飞头蛮吓怕了,见能赶跑飞头蛮的阿赞丹站在派吞身后,一个个都老实得像鹌鹑一样,连头都不敢抬。
派吞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巴裕,我父亲一向待你不薄,你却勾结飞头蛮攻□□蝎,残杀兄弟,还趁机害死了我父亲,你该死!”
“我没有!”地上的人双目暴凸发红,大吼道。
派吞把枪指在了他的脑门上,“阿赞普难道不是你的人?他修炼飞头蛮难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在之前的会议上力挺他进入达叻基地?”
“你……”巴裕张嘴想要据理力争,派吞却不想再容他翻盘,干净利落地扣下扳机,一梭子弹将这位前任基地的二把手打成了筛子。
“叛徒已经死了。”他转过身,用拇指抹去溅到脸上的一滴血浆,然后平静地宣布道。
噤若寒蝉。
这样的立威显然很是成功,就算一部分雇佣兵知道他强加给巴裕的罪名是假的,可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基地未来的主人。
论起识时务,这些常年提着脑袋走在枪口上的佣兵比谁都惜命。
“恭喜。”阿赞丹在一旁向派吞微微点头示意。
旁观了一场内斗和权力交接,他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飞头蛮受了重伤,这里的新鲜血液和尸体还会吸引他回来。你们可以去达叻基地中稍作休息,乃巴颂正安全地在那里等着各位,一个人。”
利益的诱惑比什么都管用,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佣兵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们听懂了阿赞丹话中的意思。如果达叻基地内部果真防卫空虚的话,他们完全可以从巴颂手上将这座基地夺过来。到时候,基地内部储存的毒.品就全部成了他们的东西,甚至还可以接手巴颂的制.毒工厂。
退一万步说,就算到时候真的发现达叻基地里还有守卫,他们也可以托辞来同乃巴颂商谈上次未签订的一笔生意,丝毫不会有所损失。
这样无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做?
佣兵们像见了血的鲨鱼一样,一双双闪动着野心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派吞。
派吞比他们知道的还多些,上次和阿赞丹在酒吧秘谈后他已经暗中派人探查,达叻基地附近这两天都无人出入,的确像是基地里的人都死光了的样子。
“走!”深深看了一眼阿赞丹,藏下眼睛深处的一丝怀疑和阴狠,派吞将手伸过头顶,狠狠地向下一挥。
“去达叻基地!那里更安全,有烈酒、烟草和黄金!”
一句话挑动了手下人躁动的欲望,他端着枪,带头大跨步地走出了血流成河的黑蝎基地。
“一路顺风。”阿赞丹手中握着派吞刚刚借握手之机交给他的,从随身银手镯里取下的一块拇指大的储存卡,镇定道:“我还要在这里等等阿赞普,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阿赞丹从凭空冒出来的古曼童手中接过卫星手表,摆弄了两下,从侧面拉出一个凹槽,将储存卡插了进去。
手表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名地名,以及一些语焉不详的暗语。
闭上双眼,在心中解读了一下这些暗语,阿赞丹发觉有一部分和自己之前得到的信息完全能够对上,应该不会是伪造的。
他满意地将储存卡贴身收好,用卫星手表给留在达叻基地的特种兵们发了条消息。
“目标已经离开黑蝎,预计四小时内到达达叻基地,请务必全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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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全副武装,守株待兔的特种兵,对上同样十几个,但经历了长途跋涉,精神颇有些萎靡的雇佣兵,结果如何不难想象。
特别是严凌安他特别坏,给乃巴颂灌了三瓶辣椒水,把喉咙红肿、口不能言的巴颂扔在了门口当诱饵。
总之,当圆秀与阿赞丹踩着熹微的晨光走回达叻基地时,面对的是一地捆得结结实实的粽子。
“还活着吗?”阿赞丹有些微的讶异,蹲下身查验粽子们的状态。
他身边的兵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太好抓了,就顺手先捆起来,看从他们嘴里能不能问出点别的。”
然后再杀也不迟。
虽说解.放军不杀俘虏,但那也要分情况,像这种往国内运.毒、贩.毒,还顺带拐卖人口的重型犯,根本用不着送上法庭,留在监狱里也只会浪费粮食。
派吞刚经历了自己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虽然父亲意外去世,但随后便成功处死了基地内所有不服自己的人,当上了新的首领。没想到野心勃勃的美梦刚实现不过几小时,便情势逆转,成为了阶下囚。
被扯下蒙眼布,他阴狠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几乎能拧出毒汁来。
“我是黑蝎的人,你们休想……”
“阿赞丹?!”
迎着派吞不可置信的目光,阿赞丹拽下他的手镯、项链、浑身上下的所有饰品,一寸寸地检查,又找出一块储存卡,随后将这些东西扔回派吞脸上,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多谢了,派吞。你为了继承狼王的位置,偷偷派人把黑蝎内部的资料调查得这么详细,可真是替我省了大事呢。”
“你……你!!”
派吞总算想明白了始末,气得脸色发红。他凶狠地瞪视着阿赞丹,看起来想要生吃了这个内鬼。
阿赞丹对比视而不见,将两张储存卡递给兵哥,吩咐道:“没用了,给他一颗子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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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颂再被兵哥背回背上时老实了许多。
他已经旁观了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蝎”雇佣兵的下场。
他们五花大绑,背对着枪手跪成一排,眼睛被黑布蒙住。特种兵们一声令下,齐齐拉开枪栓,这些纵横金三角几十载,胆大妄为无恶不作的凶徒们就在爆豆般的式自动步.枪声中彻底成为了昨日黄花。
连同宋坤、派吞、黑蝎基地一起,被华夏军人轻轻松松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这还不算,见满地的尸体没人处理,阿赞丹身边那个俊秀的白衣僧人挂着和善的微笑,问特种兵们:“这些垃圾你们还要吗?”
特种兵摇头。
“那正好。”他伸手一点,尸体上凭空燃起白色的火焰,没一会儿,便化为了一捧细小的黑色灰烬。
圆秀挑了个很少使用的储物袋,袋口朝着地面张开,运起一点灵力,那堆灰烬便老老实实地漂浮起来,落进了储物袋里。
“拿回去养花。”
shā • rén抢宝毁尸灭迹养花一条龙,这是魔宫的传统业务。
乃巴颂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蜷缩着断手断腿窝在一边,老实得像鹌鹑一样。他无比感谢自己被抓得早,又识时务,否则就会和地下那堆花肥一个下场。
喜欢种东西的华夏人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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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完成任务,回到出发地时,云修也正在接待一批特殊的客人。
华修公司的修真专家们开完了几次全体会议,终于乘坐飞机来到了西双版纳嘎洒机场。
这些最少也有五六十岁的修真者们和同年龄的老人家可不一样,身体倍儿棒,刚下飞机,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坐着当地政府派来的小公务车风尘仆仆地驶向中缅泰边境。
等到他们找到严宥之微信定位上的地点时,魔宫一大家子正在吃早饭。
猪妖手艺极好,为了讨好嘴刁的魔尊大人,区区一道早饭,就做了一大桌子。豆浆油条、馒头花卷、汤粥点心、荤素生鲜,应有尽有,用的还都是珍惜食材。
送菜的鸟妖还记得严宥之是个乡下修士,格外偏爱他,总把灵气最足的菜色递到他跟前。
严宥之左手边一盘样子像青菜的炒时蔬,不过菜叶子是暗紫色的;右手边一盘鸡一样的烤灵兽,不过有这只鸡有四只翅膀三条腿。
看起来一边像是打多了农药,另一边像是喂多了激素。
见他小心翼翼地盯了盘子很久都不动筷子,鸟妖怜爱道:“没见过吗?快趁热吃吧。吃完了我再给你添一盘。”
可怜见的,小小年纪,连紫心菜和炽日鸟都没见过。
严宥之:“……”
真的不用,谢谢。
我这么一身国际名牌,几十万的穿搭,你们究竟是怎么把我看成乡下的小可怜修士的?
他一脸探究地夹起那只三腿鸟的第三条腿,从上面拆下一块肉来,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就听门外一声大吼:“住手!”
严宥之筷子一抖,肉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门外:“师父?”
无为真人一向都云淡风轻,很有高人风范,从来没这么失态过。他快步走到餐桌前,用衣袖垫着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油乎乎的烤小鸟。
目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三遍,特别是在多出的两只翅膀和一只腿上,无为真人恭恭敬敬地放下那只鸟,放在盘子最中心,退后两步行了个揖礼。
“师父?”严宥之不解。
“闭嘴!”无为真人瞪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炽日鸟,是传说中金乌和应龙的血脉,我们河洛派开山祖师爷的坐骑便是世间最后一只炽日鸟,按辈分来算,应该是你的太师祖。”
“还不快来拜见太师祖?”
“……”
严宥之举着筷子,一脸茫然。
——所以我刚刚差点吃了太师祖的第三条腿?!
师徒两人恭恭敬敬地参拜完盘子正中央的烤小鸟,无为真人看向云修,面色微带沉重:“当年我派祖师仙逝后,太师祖绕山悲鸣三周,随即不知去向。不知前辈这只炽日鸟……是从何得来?”
若这真是太师祖或太师祖的后代,河洛派就算拼着和贵人交恶,也要为太师祖讨回公道。
云修在魔法世界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多了,还真没特别注意一只鸟,于是他看向顾临渊。
顾临渊板着一张小脸,指了指落地窗外的花园,“那里,让鸟妖们散养的。”
这种灵兽在魍魉界挺常见,蛋和肉的味道都不错,产量也大,平常的妖修魔修家里都会养两只,地位大致相当于人间界的……鸡。
无为真人顺着他的手指走过去看了看,差点被吓出心肌炎。
浓密的绿荫下,茂盛的草丛里,一大串火红火红的小绒球扑闪着翅膀连滚带跑。看起来和小鸡没什么两样。只是,它们扑闪着的翅膀,是两对;蹦蹦跳跳的腿,是三只。
后面还有一只大鸟支棱着翅膀护在小鸟身后,见有落单的小鸟只顾着玩和大部队走散了,就伸长脖子,用尖尖的喙啄它的圆屁股。
无为真人:“……”
好大一群太师祖啊!
“这些鸟从蛋开始就是我们自己养的,和你们的太师祖没关系。”顾临渊道。
云修适时地补充一句:“不过如果真人喜欢的话,可以领几只回去养。”
无为真人:“……”
他感动地望着云修:“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时隔多年还能迎回炽日鸟,云修士真是我河洛派的大恩人,改日有时间,请到河洛派一叙,让老道领着弟子们略表心意。”
其他掌门开始还不懂无为真人为了一道菜较真什么,这下子全明白了。
碰瓷、装熟、拉关系,老奸巨猾,果然是老奸巨猾。
在这些掌门真人里,大概只有弘元方丈是一股清流了。
打从进了屋子起,他的目光就不断在四周打量,试图寻找真龙的痕迹。
要不是为了真龙,方丈一百多岁的人了,也不至于这么大老远地坐飞机赶过来。飞机的乘务组怕他出事,差点不让老方丈上机,最后还是无为真人动用了政.府部门的私人关系才搞定。
弘元方丈扫视一周,目光从猫妖、狐妖、鸟妖、猪妖身上扫过,看哪个都不像是龙君。
不是太妖娆、太妩媚,就是太轻浮,太蠢笨。
龙君应该是出类拔萃,英武不凡的才对。
顾临渊见他的目光绕来绕去,总在云修附近打转,心里十分不满,搁下筷子道:“老和尚,你左顾右盼看什么?”
他下方的仲奚:“……”
够了!你连和尚的醋都吃!
弘元方丈心胸宽广,更何况顾临渊此时只是个小孩子,于是他和气地解释道:“贫僧得知龙君在此,想要瞻仰一番。”
原来这就是那个特别有眼光的和尚啊。
顾临渊的脸色好看了些,看在弘元方丈献给自己的一座别庄上,他大方地站起身,下巴微抬道,“看吧。”
弘元方丈:“……”
“这位小友,方丈是要看龙君。”无为真人注意到这里的状况,出言解释道。
然而他毕竟思维敏捷,解释到一半突然明白了过来。
……卧槽,不是吧。
果然,顾临渊看向两人,微带不愉:“我不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