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崔乙一个,厅上的所有人也都沉默得很。他们慌张地望着尚无反应的叶永甲,深怕因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搅扰了他的情绪。
哪知叶永甲悔悟似地点了点头,随后轻轻一笑,转头对着众人说:“我常说她问题想得深,她还不乐意。你们看看,是不是这样?”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松下口气,纷纷言道:“叶夫人洞若观火,又能犯言直谏,我等纵算有这个本事,也无这个胆量啊!我们这些多年为官的,反倒不如您了。”
崔氏虽有一点暗喜,可她素以恭顺自持,不敢得意,只是俯身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朝堂大事,不过灵光忽现罢了……”
正言谈间,却听门外的人叫道:“宣化监军、兵部员外郎董晟董大人到了!”
叶永甲眼中放光,拍膝大笑:“快请,快请!我已经许久没与他相见了!”
说罢,见董晟身穿锦衣,脚踏箭步,满面春风地走入厅上,先向周遭的人抱了一遍拳,遂与叶永甲道:“叶大人,董某刚刚去宫里述了职,所以来晚了些,还望恕罪。”
“这点小事岂足怪之!”叶永甲笑着起身,近前打量了他一番,“多年没见,从明这脸明显变得瘦了,还蓄了许多胡须,我都快认不出了!当初你说回来要喝时新的茶,结果呢,在边关留了两三年,如今照样无新茶喝了。”
董晟笑答:“还不是军务太忙,抽不开身,哪敢偷闲呀。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听闻您的新政大获成功,特来贺喜的,不准备陪大家喝酒了。”
“何须这般匆忙,”叶永甲一边说着,一边将他请到座上,“我正好问问你那边的事。”
董晟只好从命,坐到席位上去,微微沾了一口酒。
“我记得宣化都督叫张……张什么来着,好像很反对我们。”叶永甲道。
“张成怀。”董晟答道,“我刚到任的时候,就是此人同存肇有些来往,差点儿使我万劫不复。”
“对,张成怀,我记起来了。他最近怎么样?”叶永甲接着问。
“此人还是很顽固,听不进我的话语,常设法与我对着干,十分头疼。”
“他跟随杜擎多年,可是个尽忠办事的人哪,”叶永甲道,“你就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他招揽到我们的名下?”
董晟摇摇头:“恐怕不太容易。他对党争深恶痛绝,极力要自行自事。”
“但放任他这样做,长久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叶永甲低下头,用手摩挲起了眉骨。
“那就除掉他!”一旁的崔乙面露凶光,语气决绝,“拔掉这个眼中钉,有益无害。”
吕廷赐听罢,登时有些坐不住了,明晖光又在他耳边道:“崔乙此言,几与奸邪无异,若使之流毒天下,御史心安否?”
廷赐乃奋然离座,朝着叶永甲深揖:“大人,我辈为新政聚于一处,只求造福天下,与一般朋党不同。若持此门户之见,排斥异己,则万众寒心,大损名望。”
“吕御史太过迂阔!”崔乙喝道,“万一新政因他受阻,到时候看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