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心道,以他见过几面的经验来看,那小贼很可能会变成第一次见那般的装模作样,礼仪周到,笑不露齿,一举一动都合乎规矩,连唇边微笑的弧度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那样的她,哪有前夜狡诈的她有趣。
想到那夜,尉迟恭便想笑,觉得可爱有趣得紧,可想到这小贼跑得比兔子还快,心头又耿耿于怀,想将人亲自揪住虐个一番。
故而想揭穿她的真面目,看她别的面,以现下的身份过去定是不能的。
何况现下的身份,其他秀女也是极大的麻烦。
尉迟恭思来想去,慢慢停步转头去看张德发,正在疑惑的张德发连忙止步:“万岁爷,可有吩咐?”
尉迟恭思索片刻,在此之前,先替那小贼料理一桩事吧。
他先是道:“掌仪司无人会教导,此次由那秀女帮了他们,便罢了。你去教掌仪司知晓,今后学识有待精进,免得贻笑大方”
张德发以为这事已经岔过去了,没想到应在此处,连忙拜倒在地,迭声应下:“是是是,奴才遵旨。万岁爷隆恩,奴才替掌仪司谢过爷恩典。”
此事在他看来,掌仪司的人是该好好谢谢那位小主,不然真的全军覆没。
“嗯。”尉迟恭又沉吟道:“那秀女教导《九章算术》之事,不可教后宫知晓,太后那处便罢了。”
那小贼还是太嫩了,也不仔细想想便敢接下此事,锋芒毕现强极则辱,后宫里那群女人小伎俩甚多,若被她们知晓有新进秀女一枝独秀,她区区秀女之身,如何抵挡?
还得他来,替她收一收手尾,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只是终究知晓晚了些,秦嬷嬷那边尉迟恭自不担心,但掌仪司和其余宫人兴许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于是想了想,又补了一道:“你且留意着些,若有别宫奴才敢前往滋事,便先行料理了罢。”
断了后宫的主子派手下的奴才去找事的路。
至于主子:“赏花宴上,听闻后妃皆爱礼佛,正好朕想看看她们的佛性如何,便令她们抄写五十遍《金刚经》呈与朕。好了,替朕寻套掌仪司宫人服饰前来与朕,速去速回。”
短短几句话,张德发先是一惊,没料到皇帝会为那小主亲自出手瞒着消息,正想说过了一日,恐怕消息瞒不住了。
却还没来得及出口,便接连听到皇帝后面的吩咐,心头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他就没见过皇帝为一个女子,费周章用心到如此等地步,怕瞒不住,先一步堵了后妃的动作,丝丝环环相扣,外头还察觉不了。
张德发去料理宫人,自不会打皇帝的名号,只需寻各种由头找茬挑事,都够人喝一壶了,他是大内总管,手底下的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至于抄佛经,后妃那哪是爱礼佛啊,不过是讨好太后,以及在皇帝面前假装爱礼佛而已,而皇帝恰巧利用这点,把后妃注意力转移。
距离赏花宴刚过没两日,合情合理。
太后定以为是赏花宴起了疗效,而后妃也会争相表现,铆足劲去抄佛经。
要知道皇帝这些年,如不是太后张罗,对宫妃基本爱答不理,主动搭理都是没好事,让后妃又盼又怕。
往日后妃苦于没机会表现自己,往日自己折腾,都想折腾点花儿出来,这回皇帝亲下的差事,怎么可能不用心,万一被看上了呢?
五十遍《金刚经》,啧,没十天半个月都抄不下来,等宫妃们都抄完后,那事都已淡了,谁还去关注一个小小秀女啊,那时大伙儿都等着大选呢。
这一通念头齐齐挤入张德发脑中,他忍着惊骇将差事应下,刚小跑出去几步,感觉不对,大惊失色:“万岁爷,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