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跟在后面吃了好大一口狗粮。
温热的酒液滑入胃里,霎时间就让身体暖和起来了。
谢安招呼着姜烟坐下,窗口处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玩雪的三兄妹。
“可会下棋?”谢安问。
“一点点。”姜烟也是跟着古人学过一两手的,高超说不上,勉强下个几分钟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确定好先手,黑子白子缓缓落在棋盘上。
“姑娘从逸少先生一直看到了张先生,可看出什么来了?”谢安也在幻境的角落里看着。
只是姜烟的时间大部分都落在人、画身上,其他的地方谢安也看不到多少。
“感想吗?”姜烟落下一颗白子,摇头又点点头道:“我能想到的可能很浅薄。不稳定的社会,只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土地无人耕种,百姓无法果腹,然后一直这么循环的恶化下去。我只庆幸自己不曾生在这样的时代。”
其实在东晋建立之初,局势是稍稍稳定下来的。
但连年的战争,王朝更迭速度太快。
百姓不可避免的被卷入波及。
他们再不在乎皇帝是谁做,也要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好想法。”谢安点头,非常同意姜烟的感想。
有现代做对比,他也不愿意啊。
姜烟捏着棋子,只觉得尴尬。她的看法其实很浅,也没有什么新意。
被谢安这么一夸,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谢安却不这么认为,落下一子,柔声道:“你能说出这些,本身就是好想法。一个在现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的好想法。”
姜烟被他说得有些绕,看看谢安,又看看面前的棋盘。
“想不通,就不想。”谢安等待着姜烟落子:“如同几百年前也无人想过,中原会被侵扰至此。我也不曾想过,未来竟然会变成那个模样。”
姜烟落子后,谢安反倒是笑起来,没有急着下棋,而是对着窗外让谢朗带着弟弟妹妹进来。
“该出去了。”谢安叹息。
他自幼被人夸赞,年轻时候得了些虚名,畅游山水这么多年。
能够做到这些,无非是因为他姓谢,是谢家人。
如今谢家势弱,朝堂无数人等着谢家退下,好占据其位,谢安又怎么能不顾家族?
可比起朝堂的尔虞我诈,他还是更喜欢如今的日子。
“啪嗒”一声,谢安的黑子落下,整局棋就算是姜烟也能看出来,她输了。
“姜姑娘,该走了!”
谢安过上厚厚的袍子,走入漫天大雪中。
“去哪里?”姜烟紧跟在后面。
就听风雪中传来谢安清润的嗓音:“去庙堂!”
姜烟一听,加快脚步跟上谢安。
谢安是什么人呢?
刘禹锡那首《乌衣巷》中,“旧时王谢”所指代的就是东晋时期的名相,王导与谢安。
琅琊王氏名满天下。
殊不知那时能够与王家在南北朝三百余年的时间里相提并论的,便是陈郡谢氏。
谢安出山时,谢家其实还未遇到太大危机,只是相比不断进取的王家,显得有几分势弱。
在谢安三十九岁的这一年,谢家遭遇重创。
尽管魏晋南北朝好似一片靡靡,但事实上东晋的士族和皇族从未放下过北伐的决心。
在这一年,谢安的弟弟谢万被桓温钦点,与郗昙一同前往北伐前燕。
这个决定,王羲之还向桓温提出委婉的劝解,希望桓温可以换下谢万。
桓温坚持任用谢万,可令人无奈的是,谢万在军中屡屡出错。
谢安也想起了自己这个弟弟,无奈摇头:“万石性子高傲,又走得一帆风顺。两位兄长去世后,也是我没能做好兄长之职。”
他们几兄弟里,大哥二哥都走得早。
谢安当仁不让自然要为弟弟,子侄承担起一份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谢朗等人都与他关系匪浅的缘故。
可以说,是谢安将这些子侄教养长大的。
“谢万兵败,这对谢家危害很大吗?”姜烟捂着脸,阻挡落在脸上的雪粒子,鼻尖红红的,再厚的皮裘也挡不住这刺骨的寒冷。
也不知道谢安要走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一片大雪。
谢安比姜烟走得文雅多了,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手里甚至拿着卷起来的腰扇轻轻敲打着手心。
“极大。”谢安道:“若是明面作战,战败而会。这是多方原因的。或天时、或地利、或人和。”
“但绝不能因为主将的愚蠢!”
说到最后一句,饶是谢安这么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厉声起来。
谢万这一仗打得太差了。
差到整个谢氏蒙羞。
可越到这个时候,谢氏反而越不能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