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南明和雨随行隔着不同维度的界壁,齐齐陷入被污染物包围的苦战时,枫映堂这边也在意料之中的,失去了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副官,污染粒子浓度太高……”
技术人员犹豫道:“按照常理来看,那里已经是人类无法生存的死地了。”
在那种环境下,很难说进去的人……还能活着回来。
枫映堂冷静点头:“我知道了。”
看不出任何对将要失去长官的担忧或焦虑。
本想要表达关心的技术人员,一时尴尬在原地,半晌才随便扯了个理由跑回来。
“调查局的那位枫副官,是不是太无情了?”
技术人员们凑在一起,眼神担忧或好奇,窃窃私语。
“就算对上司不满,是不是表现得也太明显了?这样真的好吗?”
“唉,之前看他和祈行夜有说有笑的,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好朋友。结果看这都失踪多久了,他一点都不担心……”
“真是冷酷。要不然说人家怎么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安可年轻,不小心听到了立刻想要冲过去理论。
但始终耳听八方的枫映堂,却冷静按下安可。
安可委屈,像看到家长被欺负了的孩子:“枫副官,他们说您,您……”
“说嘛,又不会少块肉。”
枫映堂轻笑,云淡风轻:“反而会让他们畏惧我,也有好处,更方便工作了。”
他安抚下安可,让他去跟着胡未辛工作。
转身时笑意已经消失。
“云翳清,云队长。”
枫映堂拨通了云翳清的电话,声线沉静:“我是枫映堂,祈行夜的朋友。”
在云翳清这些注重义气的“市井”这里,祈行夜的名字比调查局的名头更好用。
云翳清走向豪华写字楼的脚步顿了下,迅速左右看了一眼,躲进拐角。
“枫先生。”
他压低声音:“有什么我能为祈老板做的。”
“对于远洋控股集团,你了解多少。”
枫映堂垂眼看向自己手边的资料:“如果让你潜入远洋控股,偷机密资料……你敢为祈行夜冒一次险吗?一旦失败,会死亡的那种。”
云翳清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天花板,笑了。
“要不要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反射着冰冷光泽,装潢高级奢华的挑高大厅里,身穿昂贵西装和套装的人们来来往往,拎着公文包和电脑行色匆忙,电话还没等挂断另一个手机已经响起,随口说起的数字都是以亿为单位。
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他们在吹牛。因为,这里是远洋控股集团。
世界上无数的港口和原材料、矿业开采冶炼、生物制药医疗,以及新兴公司的投资策略,都在这里被敲定。
一份份商业合同被签下远洋控股的名字,数不清的庞大资金在这里被交易。
商业和金融在这里交汇,投行和华尔街对这里虎视眈眈。
这就是远洋控股集团,庞大到不可撼动的资本帝国。
令无数人畏惧,也令人向往。
“你问我敢不敢?但我已经在这里了,枫先生。”
云翳清抬手松了松领带,穿惯了作战服的佣兵队长,还是不习惯现代西装的束缚感。
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要是害怕,我就不会和祈老板做朋友了——他身上的麻烦事,可比远洋集团危险多了。”
枫映堂皱了下眉,正待追问,云翳清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嘴,已经岔开了话题。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云翳清问:“找到祈老板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枫映堂抿了下唇:“如果你能顺利从远洋集团里拿到东西,我们就能找到祈老板。”
“……抱歉,祈行夜仍旧处于失联状态。”
云翳清点点头,没有为祈行夜的失联而焦虑,而是迅速认真询问起他需要“借走”的资料,以及枫映堂对这份资料目前所掌握的情报。
在何处保管,谁是知情人,密码以及靠近方式。
因为远洋控股集团的总部和绝大部分资产,都设立在a国,所以常年身处国内的枫映堂,对它所知晓的并不多,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也都来自于晏洺席。
这位未来科技集团年轻俊美的掌权人,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并且是枫映堂从未遇到过的贴心程度。
虽然枫映堂怎么也想不通,未来科技前一代的掌权人晏安,是怎么和秦伟伟成为至交好友的,但毕竟那是秦伟伟,祈行夜口中的哆啦a伟伟,倒也没太惊讶。
可是晏洺席对待污染案件的认真程度,却让枫映堂难得有些迷茫。
最开始他们需要的,只有核设施项目。
但晏洺席却送来了完整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全套资料,并且还包括核设施内部的图纸,以及项目当年的详细记录。
——如果这件事被第三个人知道,晏洺席相当于泄露a国机密,会被a国以叛国罪送上最高法庭。
枫映堂接过那份资料时,都深觉分量之沉重。
即便是多年至交,也不会冒着可怕风险做到这种程度吧。他有些恍惚,摸不清晏洺席究竟为什么。
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当晏洺席得知,枫映堂拿到了远洋控股集团的名字,并对它感兴趣想要深究,不等枫映堂开口,远洋集团的资料,已经被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其中很多,甚至是从未公开过的绝密资料。
包括远洋集团董事长尼尔·汉克的个人资料。
枫映堂不敢置信的询问。
晏洺席却只是靠在他办公桌旁,单手插兜的漫不经心:“远洋集团是海洋里的一条鲨鱼,寻常人眼中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但是枫副官,在那片海洋里,不止生活着它一条鲨鱼。它很大,但并非独占海洋。”
“它会衰老,会受伤。而当它出现破绽之时,就是更年轻力壮,更强大的鲨鱼,踩着它的尸骸主宰海洋的时候。”
晏洺席微笑:“我不只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你利用我拿到情报,我则利用你,合理除掉我的竞争对手。”
“双赢的局面,枫副官不必有心理负担。”
“如果枫副官担心,未来集团会在失去竞争对手后再次扩张,屠龙者成为恶龙,那就等你们调查局拿到需要的东西后,再转过头来对付我吧。”2
晏洺席说起自己的败落也云淡风轻。
他向枫映堂伸出手,微笑着邀请:“先成为朋友,再成为敌人。”
“枫副官有兴趣,亲手杀死我吗?”
枫映堂将信将疑,但晏洺席送来的情报确实是雪中送炭。
他在验证过这份情报的真实性之后,斟酌许久,还是将它交给了云翳清。
令枫映堂惊讶的是,云翳清的进度,竟然和调查局不相上下。
陆晴舟选择云翳清,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即便枫映堂也没想到,这位缩在云省的十万大山中,看似毫不起眼的队长,竟然拥有可以比肩调查官的反侦察能力。
在陆晴舟将资料交给云翳清之后,他找到了云翳清的同时,也就被云翳清找到,暴露了他自己。
云翳清很清楚,这位是祈行夜的敌人,是造成云省惨案的幕后主使之一。
陆晴舟在离开后不久,就被云翳清跟上。
并且监听。
即便他拥有着庞大的保镖团,但是那些拿钱办事的保镖,都比不过为信仰而战的云翳清。
他悄无声息的潜入,在陆晴舟临时下榻的酒店房间的楼下开了间房,拆卸了吊灯,利用金属优秀的声音传导能力,听到了陆晴舟与另一人的对话。
陆晴舟说——我给出去的资料,不会让他们追查到我,发现远洋控股的名字。
于是云翳清知道了远洋控股。
陆晴舟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独独钟情伊丽莎白玫瑰,就从e国每日空运,不论他在地球哪个角落。喜欢奢华与舒适,那就用金钱铺路,再高傲难以得到的商品和服务,都为金钱而屈服在他面前。
他不会在意会为此花费多少,一切的选择,都一定是最好的。不计价格。
而陆晴舟这次选择下榻的酒店,也是华府最顶级酒店之一。
无数飞行人和金融客在华府落脚时,都很乐意选择这间一晚就要十万刀的酒店。
包括远洋控股集团的经理人。
云翳清假装成酒店服务管家,与前台漂亮小姐,趁她不察调取出了酒店房客账单明细,从中找出了由远洋集团支付的账单并记下门牌号,随即逐个找过去。
从他们之中,他选择了一个与自己各项情况最为相仿的人,假借客房服务进入房间,打昏了对方塞进衣柜里。
自己则顶替了他的身份,代替他前往远洋集团,想要借助这个身份接近并调查。
当然,这是在枫映堂联系他之前的计划。
云翳清无法接触到的顶级情报,由枫映堂轻松转交给了他。强强联合,让他如虎添翼。
当被问到有几层把握时,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百分百。”
云翳清勾了勾唇,笑得自信:“不成功,便成仁。”1
他向手机扬起一个飞吻,亲吻声清脆:“枫副官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如果我死了,不必替我收尸。那会暴露你们的存在。”
有的事情,只能以个人的名义来做,绝不能牵扯官方下场。
如果被a国得知,调查局竟然介入了a国顶级资本的秘密,那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结局。
云翳清做起来轻车熟路,一看就没少干过。
他那头因为基因而天生纯白的发丝,比起黑发更容易进行伪装,稍微修饰,就让它看上去是闪闪发亮的白金色。
手工西装得体,藏蓝色窄条纹长袜包裹骨感脚踝,皮鞋锃亮一尘不染。
拎着公文包单手插兜的云翳清,看起来就是意气风发的华尔街年轻经理人。
他微笑而自信的向所有迎面遇到的人点头致意,从容笑着与他们闲聊起今日的股市与市场行情,抱歉说自己临时找不到通行卡,一定是被他昨日忘在酒吧了。
“你知道吗,我们昨天刚做空了那家赫赫有名的能源公司,上帝啊!你知道我们每个人能赚多少吗?”
云翳清成功勾起了听众的好奇心,又笑着眨眨眼,大笑起来:“一人一千万刀的进账!只用了一晚!”
“但这又有什么的呢?华尔街不是处处是金币吗?我敢说,就算是扔给街边的流浪汉一套好西装,给他戴上一块劳力士塞给他一本小说,再把他撵进会议室,他都能轻松赚到这个数。”
“最宝贵的可不是这个。”
他压低声音:“而是——你老板喝醉了抱着你哭哭笑笑的精彩照片!”
听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老天!要是能拍到我老板喝醉了的糗照,我也愿意花费一千万刀!”
云翳清故作遗憾的摊摊手:“所以,我的通行卡就是那个时候掉在了酒吧——还是放进了女招待的胸口里?喝太多记不清了。”
这些早已经被酒精和金钱麻痹,再难以对什么提起兴趣的成功人士,却被云翳清的精彩故事吸引。
他们调笑着,摇头伸手点着云翳清,却对他毫无怀疑,顺手帮他刷了通行卡,打开门。
还贴心的问他想要去哪一层。
——精彩的经历可比咖啡还能让人提起劲头。
云翳清笑着道谢,拎着公文包转身走出电梯,毫不费力的绕过远洋集团的重重验证和密码,蹭着这些真正经理人投资客,顺利进入了集团大楼的核心区域。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笑容从脸上消失。
冰冷的俊美面容在那头白金色发丝的衬托下,出尘得就像教堂里的天使壁画。
路过的人不经意瞥过,都不由得看直了眼。
“那是新来的经理人吗?他可真漂亮。”
“好年轻,他有二十岁吗?是刚从哈弗毕业还是老爸是投行总裁?”
“天啊……这张脸,上帝啊这就是明晃晃的偏爱吗?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一看这张脸就知道,他说的一切都对。”
窃窃私语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