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个月,谢周氏身上的小毛病就没断过,让她不由开始思虑身后的事。其实自从长子走后,她对“死”这一回事,就看得比较开。
而且,不论是镜清,还是川岚,都算孝顺,俩个孩子也都五十左右了,没什么好让她操心的。森哥儿又在部队里,上头有组织有领导看着,更不用她操心了。
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沈爱立身上来,如果说她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就是她尚未见过爱立,那个在镜清、森哥儿和铎匀嘴里,都是很好的姑娘。
先前每每听他们说,她嘴上虽然不屑一顾,但心里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她真得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孙女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需要她自己去求证。
但是那个孩子和她妈妈一样,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她们两边的隔阂既已造成,想来就是她亲自去汉城,那孩子也未必会见她。
谢周氏也知道,自己想见沈爱立,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谢微兰见老太太像是有些累了,正准备告辞出来,不妨谢周氏拉着她的手道:“微兰,前头的事,我没有帮你,难为你后面还愿意给我写信。”
谢微兰微微低头,苦笑道:“奶奶,先前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您不帮我是对的。”她知道,奶奶说的是她和藏季海离婚的事。时隔大半年,再想起这件事,她都觉得像做梦一样。明明知道藏季海不过是利用她,见谢家不理她以后,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甩开。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当时竟然还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拼了全部力气要抓住。现在想来,不过是她在藏季海身上吃了太大的亏,她不愿意让自己就这样白白牺牲。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想过,报复藏季海的方式有很多,完全没有必要非得将自己和她捆绑在一条船上。
对这件事,谢周氏心里也是有点愧疚的,其实当时就算不帮她,也该问问微兰要不要回家来住,但凡她将微兰真得当成了谢家的孩子,她也不会看着微兰一个人在漩涡里挣扎。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必要了,拉了拉谢微兰的手道:“微兰,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你先去休息一会吧!你的房间还在。”
从老太太房间里出来,谢微兰见何姐正在给她收拾房间,许久没有人住,房间里落了很多灰,何姐拿了一套干净的被褥换上。
见微兰过来,和她道:“最近周姨身体不好,你和森哥的房间,我都没有收拾,你再等一会儿,我快铺好了。”
谢微兰轻轻倚靠在门口,随口问道:“何姨,你知道程家是怎么回事吗?”何姐虽然是谢家的保姆,但是谢微兰知道她在大院里很有人缘,对很多事情都门儿清。
何姐一边拉被角,一边回道:“听说是牵扯进了三十年代的一桩错误,当时接管南省和西省边界的军队偏听偏信,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现在发现是冤枉了人家,程元朗当时负责里头的交接。”
谢微兰大概听懂了,就是人死了以后,发现当年的事搞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程元朗就是有十张嘴,怕是也说不清,不怪都慧芳把程家的事大包大揽的,实在是如果她不揽过来的话,程家这回就彻底栽倒泥里去了。
何姐铺好了床铺,问她道:“微兰,你这回住几天啊?大概周六晚上,镜清过来吃饭。”
“何姨,大概待一周的时间,三叔不喜欢我,我还是不往他跟前凑了,周六那天我在旅馆里住一晚吧!”
这是谢微兰的事,何姐也没有多劝,只道:“那我这两天给你做点好吃的。”谢微兰这几次寄过来的信,都是她念给老太太听的,何姐也知道这姑娘有个倒霉催的妈,心里也觉得谢微兰挺不容易的,关键是现在她想好好做人了,何姐觉得也没有必要再用有色眼光看人。
也愿意朝谢微兰,释放一点善意。
谢微兰微微点头道:“那劳烦何姨了。”
“那你先休息一会,等晚饭做好了,我再喊你。”
等何姐走了,谢微兰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结婚之前,她是在这边待嫁的,书桌上还放着她当时看的两本纺织技术类的书。
随意翻开看了一下,意外地发现里头还有一封陈先晖寄来的信,是质问她怎么会和藏季海处对象?当时许是过于慌张,这封信她随手夹在了书里,后来一直忘记处理掉。
谢微兰并没有再打开,而是一点点地撕碎,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和这些人有关的过往,她都不想再去回忆。
吃完晚饭以后,谢微兰陪着老太太在大院里遛弯儿,刚好遇到了樊多美和她婆婆往家去,两边简单地打了下招呼。
樊多美望着谢微兰道:“小谢同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怎么都没听说?”
谢微兰淡笑道:“今天刚到,到京市出差,就顺便来看看奶奶,许久不见,樊同志气色越发好了。”
樊多美笑笑,她一旁的婆婆道:“多美,你现在好点没?要是饿的话,咱们先回去把粥吃了吧?差不多热了。”
樊多美应了下来,转身就跟着婆婆走了。
谢微兰这才问奶奶道:“奶奶,樊多美是怀孕了吗?”
谢周氏点头道:“多美怀孕以后,林家人对她就更上心了,前些天我还听她婆婆说,不想让多美再跟着林以恒回西北军区,想让多美在这边生孩子。”
谢微兰点点头,“这边医疗条件好些,她要是留在这边,家里还能看顾一些。”樊多美的婆婆还没有退休,大概不会跟着小夫妻俩去西北那边。
谢周氏点头,“但是多美这丫头执意要跟着以恒去西北去,她婆婆费了好些口舌,也没把人说转过来。”
“奶奶,樊师长家最近怎么样啊?”
一旁的何姐道:“听说最近也生病了,在医院里住了好些天了,我前几天早上出门去买菜,还看到段沁香拎着饭盒到医院去。”
谢微兰又问道:“樊多美和那边还是不来往吗?”
何姐摇摇头,和她道:“前段时间,我听森哥说,段屿白去汉城找过铎匀,森哥把这事告诉了多美,多美当时就让林以恒把段屿白喊到了大院来,段屿白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伤,大家都猜说,可能是多美朝他脸上扔了东西。”
谢周氏并不知道这段事,微微皱眉道:“小何,你先前怎么也没和我说过?森哥儿也真是的,怎么还掺和起樊家的事儿来。”
何姐解释道:“周姨,您那段时间不是正在发烧吗?我就忘了和您说,”顿了一下又道:“这事可怪不得森哥,他本来就和铎匀关系好,而且现在又成了郎舅,他让多美给铎匀出头,也是能理解的。”
谢周氏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听何姐这么一解释,也缓过神来,没再吱声。
谢微兰有些不解,“段沁香同志是段屿白的亲姐姐吧?何姨,我怎么听你说起来,这段屿白还挺怕樊多美一样,往他脸上砸东西,他也就这样受着吗?”
何姐看了一眼老太太,见她没开口,才轻轻“唔”了一声,“你不知道,多美厉害着呢,段屿白一直怕多美。”
谢微兰又问道:“那段屿白被打了,段沁香同志也不吱声吗?”她印象里,段沁香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又就这么一个弟弟,能任由樊多美欺负吗?而且刚才何姨说的,是林以恒喊段屿白来的,段屿白明明可以避免的,却还真就巴巴地过来了。
谢微兰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听起来有些奇怪。
谢周氏开口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里头的事儿复杂着呢,微兰,咱们回去吧?我走不动路了。”
谢微兰忙道:“好,奶奶,那咱们先回去。”
晚上,等老太太睡下了,谢微兰到客厅里倒水,看到何姐在给森哥做鞋,笑道:“何姨,您对森哥是真好。”
何姐笑道:“我看着他长大的,我自己又没有孩子。”
谢微兰想了一下,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问道:“何姨,段家姐弟和樊多美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怕多美?”
何姐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多美太厉害了吧?再者,樊原大概也还护着多美,段沁香不敢当面做的太过吧?”
何姐说完,才想起来道:“哦,对了,以前段屿白是古新玉的手下,也就比多美大几岁,大概早些年是当兄妹处的,及至到后面段沁香和樊原结婚,两边大概才彻底闹崩的。”
5月13日,爱立一早到单位,就去宣传科找序瑜,不想序瑜还没有到,爱立就在她工位上等了她一会儿。
几分钟后,序瑜到办公室,看到她在,有些奇怪地道:“爱立,是有什么事吗?”不然怎么一大早就来找她?
话到了嘴边,爱立又怕在单位里,给有心人听到,只和序瑜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喊你中午等我一起吃饭,我一会还得去趟车间,中午有可能会迟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