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惠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扫落了一地,在这一刻,她万念俱灰,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继续过下去。
罗团长叼着一根烟:“你真的不想过了?”
“我们离婚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惠感觉浑身上下都变得十分轻松,她不再想当什么团长夫人,也不再害怕别人嘲笑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上赶着当后妈,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在这一刻,真做下这个决定的朱惠心情变得十分宁静,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
“你!”罗团长手中的烟灰一抖,他浑身的寒毛跟着竖了起来,他下意识感觉到这一刻的朱惠变了,她跟以前不一样的。
——她是真的想跟他离婚。
“你冷静冷静,别说气话,离婚不是一件小事,也别为了这点事情闹离婚。”罗团长娶朱惠,一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二也是当真喜欢她,想跟她过日子。
他并不想离婚。
“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她再怎么样,到底还是我的亲妈。”罗团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倍感无奈,母亲带着两个儿子在一旁闹,他两边都不是人。
“惠惠,你要为我想想。”
罗团长原本想着自己功成名就,又娶了貌美娇妻,谁曾想竟然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我为你想想?这几年来我为你想的还不够多吗?你妈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说到这里,朱惠总觉得十分古怪,脑海里总有些荒谬的事情挥之不去。
“她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她懂什么?她连书都没读过,你干嘛一定要去跟她计较?”
朱惠默默不语,罗团长口中的这些话,她已经听过无数回了,每次都是这样,让她理解他的难处,多为他着想。
罗团长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听进去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去,继续道:“我是家里的老大,现在一家子就我一个人有点出息,帮帮家里也是应该的……”
罗团长的家里穷,当初是吃不上饭了,他才去当兵,结果让他混出了些名堂,自觉扬眉吐气,虽然他是家里的老大,可他母亲打小偏疼老二,现在老二没出息,还留在乡下,罗老太太经常管他要钱接济老二。
罗团长出了钱,但他心里暗爽,他想向曾经偏疼老二的父母证明,他老大才是最聪明靠谱的,是他们罗家的依仗。
一家子只能眼巴巴靠着他过活。
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
他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他成了团长,早就不是穷山沟沟里吃不起饭的青年,他在村里站直了腰。
罗团长絮絮叨叨跟朱惠说起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说自己怎么吃不上饭去参军,说自己怎么咬牙往上混,一路提干当上团长,过得有多不容易。
“惠惠,你以后多理解理解我,我肯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何止是团长夫人,我让你当上将军夫人。”
朱惠心头冷笑了几声,她现在什么夫人都不想当。
“以后你少跟姜团长的老婆走得近。”罗团长跟姜团长不太对付,他心里有疙瘩,怕朱惠还惦记着姜锐那个老光头。
朱惠心里有了一个主意:“我的事你也少管。”
刚才荒谬的想法就跟一颗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越是回忆,越是觉得果真如此。
等到第二天,朱惠拿了些药材渣,她先去找秦兰芳。
两人一见面,彼此间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朱惠跟她道歉:“昨天对不起了。”
“没事没事。”秦兰芳拉住她的手,“咱们还是朋友。”
秦兰芳猜测到朱惠在罗家的日子可能过得不太好,她想劝劝朱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
惠拍拍她的手:“兰芳,你别担心,我这苦日子要到头了。”
秦兰芳吓了一跳:“难不成你要?”
朱惠点点头:“我要跟他离婚。”
有那么一个婆婆,离婚了也好,秦兰芳点点头。
朱惠笑了一下:“你不劝我吗?离婚是件多丢人的事啊。”
朱惠老家穷,在那农村里,几乎没有妇女敢离婚,哪怕被夫家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敢离婚,因为离婚这件事太丢人了,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离了婚的女人在村里活不下去。
秦兰芳:“你有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离了婚有什么好怕的。”
听她这么一说,朱惠愣了下:“那你呢,要是姜团长跟你离婚。”
“离婚就离婚,我现在也能一个人活下去,医院里还有我妹妹在。”
朱惠道:“你不怕人说吗?”
“还能说什么?我妈是寡妇,我是个瘸子,之前还差点要嫁个傻子,我现在还怕别人说什么?”跟朱惠相比,秦兰芳的过去更加心酸,她从小到大身边就没少过闲言碎语。
朱惠道:“我也不怕人说,这日子我不跟他过下去了。”
“兰芳,你认识展医生,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我有些事想问她,她……她真的懂中医啊?我听说她医术很厉害。”
秦兰芳点点头:“小展她医术可厉害了,我以前还拄着拐杖,是她给我治的腿,我们医院里那个十几年老中医,也说小展厉害。”
朱惠点点头:“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她,我想让她帮我看看身体。”
“可以啊,小展她最懂妇科了,之前我身体不好,还是小展给调养的,以前我还被人说生不出孩子……”
“是吗?”朱惠的嘴角动了动,“我们去见见展医生。
秦兰芳带朱惠去了医院,两人没有在家属院等展艾萍回来,因为家属院人多眼杂,再加上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怎么也要避嫌。
到了岩心卫生院,朱惠松了一口气,展艾萍得知罗团长家的要见她,于是她单独见了朱惠。
两人坐在诊疗室里,关上门,朱惠的心都提了起来,“展医生,你能帮我看看病吗?是不是我不能生孩子?还有这些药材,我婆婆煮这些药材来给我吃……”
展艾萍嗅了嗅那些药材:“以后这些药你别吃了。”
朱惠脸色一白:“是不是没用?”
展艾萍的心情也很复杂,她诚实道:“药性寒凉,你再多吃下去,要坏了身体。”
“我就知道,明明之前我的月事很正常,后来——”
展艾萍:“你身体没毛病。”
朱惠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她强行忍住颤抖的手,憋住了接下去要问的问题。
还有什么可问的?
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展医生,你别说今天我来找了你,我怕给你惹麻烦。”朱惠十分不好意思,她的脸色又青又白,那诡异而荒谬的真相已经展现在她眼前了。
这种丑事,不好让外人知道。
她要跟罗团长离婚,她已经抓到他家的把柄了,这一家子,真不要脸啊!恶心,畜生,简直都是畜生!
展艾萍点点头:“我不会跟别人说。”
“多谢。”朱惠凄凉一笑。
在她临走时,展艾萍忍不住跟她说了句:“你……你其实是易孕体质,以后要小心避孕。”
朱惠点点头,没再说话。
展艾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觉得诡异又荒谬,昨天罗家吵起来,闹得大家伙都知道,今天她给朱惠诊治,还有那些草药……
这可是一个“大瓜”。
再结合朱惠今天的表现
,有可能……那罗团长头顶上带着两顶乌压压的绿帽。
不,或许是他故意给自己戴的绿帽。
展艾萍:“……”
太恶心了。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展艾萍才出声提醒朱惠,是罗团长不能生育,罗家人有秘密瞒着朱惠,他们是骗婚。
怪不得罗团长纵容母亲和大宝二宝两个孩子,或许就是因为他不能生育,孩子是过继来的,他为了男人的面子,不敢说出去,所以才骗婚朱惠。
他带着前妻的两个儿子,所以他们夫妻俩几年没有所出,那肯定要赖在朱惠的身上,到时候罗团长再表示,不介意你不能生养,把朱惠死死地诓骗在身边。
罗家还给朱惠用那种药。
可真是不要脸啊!
*
朱惠装了一肚子心思回了家属院,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她脑海里想了无数事情,她越想越恨,只恨不得抽他们罗家人的血,吃他们罗家人的肉。
等到罗团长傍晚回来,朱惠阴沉着一张脸看他。
罗团长见了朱惠的脸,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把朱惠叫到房间里去:“昨天的事情还没翻篇啊?你还要记多久。”
“罗平伟,你要还是个人,就马上跟我离婚,要不然我立马去检举你。”
罗团长愣了:“朱惠,你想干什么?”
朱惠道:“我想干什么?我还想知道你们罗家人干了什么恶心事,想到我跟你这种人同床共枕几年,简直恶心的我吃不下饭。”
罗团长听了这话也怒了:“朱惠,我哪点对不起你?”
“你妈给我下药,你根本生不出孩子,大宝和二宝那两个野种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还想瞒着我?你还想让我给你养侄子?你们家里人太恶心了!”
“乱()伦!恶心!你是个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你生不出孩子,你让你兄弟搞自己的妻子,你还要不要脸啊!”朱惠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一切,大宝和二宝是罗团长前妻生的,这点有照片为证,还是村里人亲眼见过的。
大宝和二宝胖乎乎的,他俩不像罗平伟,倒是像他乡下的二弟,怪不得他平日里也不怎么管这两个孩子,估计是知道他俩不是他亲生儿子。
“是不是因为我随军了,要不你也让你二弟搞我,让我给你们罗家生孩子,现在你二弟不在,你妈就给我下断子绝孙药,你们是一家子畜生!畜生!你跟你妈伙同在一起的,你们都不是人,是畜生!”
“你疯了吧!”罗团长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大宝和二宝是我跟原配的孩子。”
“你还想骗我?你敢不敢去医院检查?你个畜生你根本生不了孩子,你还想瞒我,大宝和二宝长得都不像你,你骗得了谁啊?骗你自己吗?”
“呸!罗平伟,你根本就没种!”
“我跟你说,你必须要跟我离婚,现在我还给你脸,要不我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你们家□□,你们家不要脸,一家子的肮脏玩意!”
这些话说出来,朱惠都觉得恶心,她恨恨地看着罗平伟。
罗团长被她骂的脑袋嗡嗡作响,在这一瞬间,他抓到了那一根捉摸不透的弦,所有的事情他顷刻间想通了。
虽然罗平伟不愿意相信,可当朱惠说出来的时候,罗团长已经信了大半。
大宝和二宝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头上戴了两顶绿帽子,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敢往这边想,老二他怎么可能跟嫂子滚在一起?妻子生出来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怪不得……罗团长凄凉一笑,怪不得罗老太太从来不给朱惠“留一条活路”,她哪是不给朱惠留活路,她是不愿意给他留一条活路。
罗老太太故意这么闹,就是要断了他的前程,
让他得罪人,让他升不上去,逼他转业回家。
她心头暗恨,不愿这个愚蠢的“老大”比自己偏疼的“老二”前途更好,她故意要闹得他家鸡犬不宁,她要活生生的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吸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