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开到了26度,暖意充盈在房间内,让人短暂地忘却了这个季节应有的温度。
问尘神色如初,并没有因为一句话而展露情绪。他转身来到桌旁,一边挤颜料一边回应道:“作画的重点部位在臀以上。”
他表达得比较隐晦,但也足够明显了。
齐宣点头,为艺术献身的觉悟在他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我明白了。”
问尘没再说话,继续拨弄着手里的颜料。
——许邺洲说得没错,看过模特身体之后脑海里已经迅速有了画面,那些艺术的、非艺术的,几乎是一股脑儿地涌来。
趁他调色之际,齐宣背过身将浴袍全部解下,连四角裤也不例外。
问尘没有刻意往那边看,但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两瓣丰实的玉肤,形状如同用笔线勾出,挑不出任何瑕疵。
不过瞬息间,那两片绝景就被浴巾给包裹住。
齐宣系好浴巾来到桌前,见他只调了几种深浅不一的蓝、紫以及纯白颜料,便问道:“色调会不会太单一?”
“不会,”问尘说,“人鱼与深海都是蓝色基调,再添些伤痕,正好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色彩过多,反而显得累赘。”
关于作画与色彩搭配,显然他才是专业的,齐宣没有傻到去质疑一个艺术家的审美,便在桌前的凳子上坐定,等待着美术老师的施工。
将颜料全部调好后,问尘看向那面光洁白皙的脊背,视线很自律地没有往下移。片刻后,他来到床前,将齐宣脱下的浴袍拿在手里,转而披在他身上:“今天的绘画时间比较长,我们先从脸部开始。虽然屋内开了空调,但还是小心些身体,免得着了凉。”
这份关心有点突然,因为事先并没有说过脸部也需要绘画,不过创作灵感随时都会变动,齐宣也没反驳,重新穿好衣服,并不忘给脸部涂好隔离霜。
问尘今日带了不少画笔,从勾线到铺色所用,可谓一应俱全,甚至连女孩子用来做美甲的勾线笔也带来了。
他挑拣出两支最细的勾线笔,沾上颜料后开始往齐宣的眼角落笔。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有咫尺,除了熟悉的檀木香之外,还能感知到彼此呼出的热息。
齐宣低眉敛目,静静感受着那支细小笔毫在眼尾处划过时带来的微妙触感。
问尘的动作谈不上温柔,举手投足间都是公事公办的气势。
可他偏偏生了一副好皮相——让齐宣垂涎的好皮相,即便他只是公事公办,也能让人心猿意马。
那只完美如艺术品的手正托着调色盘,指骨修长、指甲圆润饱满,只看一眼便能生出想要亲它吻它的冲动。
骤然间,齐宣回忆起方才这只手抚过他后背的滋味——
那是烟丝入喉也解不了的极乐之瘾。
旖念一生,他的烟瘾毫无征兆地发作了。
齐宣努力压下心头的燥意,却因合眼的动作而让勾线笔错了位,在已经初具雏形的细小鳞片纹理上错开。
问尘立刻收手,眼神倏然闪动了一下。
“对不起,我——”
“别动。”
未说完的话被问尘打断了,他放下勾线笔,抬手用小指指腹点在那块画蛇添足的颜料上,只轻轻一碾,便又是一片纹鳞显现。
齐宣撩起眼皮,目不交睫地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不由笑道:“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似乎从一开始问尘就没有说明要在他身上画些什么,他也没有去了解过,仿佛真的只是一块有温度的画布,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问尘的视线落在他眼尾那丛鳞片上,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说道:“别着急,画完之后我会给你看的。”
他都这么说了,齐宣也不好再问下去,便只能由着他继续画。
待填完左侧眼尾那丛鳞片的颜色后,问尘重新拿起勾线笔,转至齐宣的右脸。
或许是方才补那块颜料时得了灵感,思索片刻后,问尘放下画笔,说:“这里我就直接用手指画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蓝色颜料沾在他的手指上,让这只本该完美无瑕、充满艺术感的手瞬间多出了几分破败感,仿佛濯水而出的芙蓉染上了淤泥,即使脏污,却难掩其丽色,依旧让人禁不住去肖想。
齐宣盯着他的手,好半晌才点头应允。
很快,问尘用沾有浅色颜料的食指点在他的颧骨处,指腹轻轻划过,一片漂亮的鱼鳞立时呈现在玉肤上。
如此重复数次后,他又用沾了深蓝的小指填色,鳞纹由深及浅、片片累摞,渐变的色感从颧骨处延伸至耳际,其完整度与画笔勾出来的别无二致,仿佛真从他脸上长出了鳞片。
紧接着,问尘将沾有白色油彩的勾线笔涂在齐宣的眼睫上,如此一来便是锦上添花,让这双凤目愈发有神,立刻多出几分非人类的魅惑感。
问尘的目光沉静如海,落在这张脸上时仿佛有了实质。
见他眼神怔忡,齐宣便愈发好奇自己现在究竟是何模样。
不等他开口,问尘就已经用桌上的白布简单擦拭掉手指上的颜料,旋即掏出手机,对着齐宣拍下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你看看,”他把手机递给齐宣,“还满意吗?”
齐宣接过手机仔细看了几眼,不由笑道:“我若说好看,就显得很自恋;若说不好看,那就是否定问老师的技术。”
“好看。”问尘重新往调色盘里挤进半管颜料,头也不抬地说道,“而且我的技术很好。”
齐宣:“……”
他这是在开黄腔么?
不等齐宣有所疑惑,问尘就已调好颜料:“现在开始画身体,你想先画后面还是画前面?”
齐宣笑道:“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