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岳行的身世是非常悲惨的,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太多,但是岳行自己并不觉得。
他只是家庭贫困,母亲早逝,父亲dǔ • bó,弟弟逃课,但不至于穷到没饭吃,况且从小学到高中,都有很好的老师同学帮助他。
他从九岁时成了家里真正的家长,放学后看着父亲不要dǔ • bó,把弟弟从网吧揪回来,做饭做家务一手操持,顶多累点烦点,从不觉得自己惨,出身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做着普通人都会做的事,而且他有点天赋,以后学成入社会,就可以改善家庭状况。
除了母亲去世,他基本没有伤心的时候,更是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不明白人为什么要伤心。
书桌旁边放着他们用来传话的深蓝色笔记本,显然是用过的,也许能够找到答案。
翻开后,最新一页是着“化学《本本通》9页第3、5题,第10页13、16题”,下面两行是数学和物理的题号。
在最下面,是用铅笔画的一个Q版的小男孩,穿着学校的夏季校服,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仰着头,闪闪发光的星星眼占了半张脸,表情可怜巴巴的,头上冒出的对话框里写着“拜托拜托”。
周末的作业有些难度,看来是不会了想问他。
岳行合上本子时,听见旁边一阵急促的喘息,目光偏过去,看见周远书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张着红润的唇,带着刚睡醒后的惺忪迷糊,却因透亮的水色显得茫然又无助,像是在乞求什么。
在别人睡觉的时候进入别人的房间实在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尽管岳行本意是好心,还是感到了一丝尴尬,他试图解释:“趴在桌子上睡不大好,我想叫你来着。”
周远书似乎尚未从噩梦中清醒,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有一滴泪因为这个动作从眼角慢慢滑落,晕染在纸上。
这样的眼泪,如果放在相似的另一张脸身上,岳行只会感觉到烦,可是在周远书身上,便十分契合,招人怜爱,仿佛惹他哭的人是世界上最十恶不赦的劣徒,让岳行不自觉微微皱起眉,莫名有点心悸。
“作业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因为题目不会做噩梦。”岳行面上依然冷漠,“去洗把脸,等下我教你。”
他得到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嗯”,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
***
周远书又梦到了那天。
也是一个阴沉的周五,天空低得几乎伸手就能摸到,乌压压的密云蓄势待发,天地成了一个密封的咸鱼罐头,闷得人喘不过气,只等降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洗去一切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