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久微微张口却又闭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二哥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街道两边藏着一位我们京城响当当的大人物。”
白久疑惑道:“是谁?”
陈二哥说道:“自然是我大虞的户部尚书,谁会在意这个国家的有钱人,自然是管国家钱财的人。”
白久有些不敢相信,犹豫的问道:“我们家真的这么有钱。”
陈二哥想了一下,说道:“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吧。”
白久还是有些不信。
陈二哥说道:“钱到了最后,就成了一行数字。大虞太祖皇帝当时起兵共逐鹿,军饷从哪来?兵器铠甲呢?粮草呢?当年爷爷不忍中原百姓在战火中凄惨度日,民不聊生,才全力支持当年的太祖皇帝。大虞在那个时候就欠了我们家很多钱,一直到现在,天齐四院和紫杉园的开支,每年我陈家都会出很大一部分。”
白久总觉得还是有些夸张。
陈二哥压低了声音,在白久的耳边说道:“当年我从我爹手里接下来家里的生意,我也是几天没缓过来。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我们家这么有钱,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们不起兵逐鹿,说不定现在的中原就已经姓陈。”
白久愣了一下,然后小声问道:“为什么?”
陈二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白久,说道:“当年我爹就是这个眼神。最后还是大哥告诉我的,做一个富可敌国的有钱人不好吗?让一个国家都欠我们钱不好吗?”
说完,毫不忌讳的大笑起来。
白久觉得脑子蒙蒙的,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
黑暗的巷道里,有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当朝户部尚书上官谨和紫衫军刚刚晋升的年轻副校尉上官不奇,父子两人憋在这拥挤的巷道里,脸色比谁都难看。
上官家并非四大家族,却也是南天氏族。大唐至今,家中不少有人为官,除了当今家主上官谨做到如今的户部尚书,家族曾经官位最高的,曾是大唐的副相,也可谓是位高权重。年少的上官谨也曾雄姿英发,挥斥方遒,幻想着开太平,立民命,成为当朝史官中那着重的一笔。
可直到官越做越大,管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不敢说话,甚至给自己的孩子都起了不奇这样的名字。
十几年前,南阳白家灭族,上官谨方是户部侍郎。为了清算白家,大虞户部付出了什么代价尚且不说,但所查出的账单和此事本身,在他这位南天氏族家主的心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从那之后,他再也未在朝上说过一句话,未向当朝进过一次言,可越是这样,他的官位反而越来越大,直到如今的户部尚书。
上官不奇看着自己爹上官谨那与年纪对不上的苍老面容,犹豫的问道:“爹,真的如他说的那样?”
本来心情就特别不好的上官谨听到自己儿子这样的提问,心情便越发糟糕,使劲伸手敲了一下他脑袋,怒道:“当兵就好好当兵,问那么多干嘛?”
上官不奇苦着脸说道:“我就是问问。”
上官谨怒瞪过去,说道:“我今晚怎么交代你的?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问的不要问,好好在暗中保护着,不要让这个人出任何差池。”
上官不奇嗯了一声,就此不再说话。
上官谨看着自己孩子年轻的面容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当初就不该接任这个户部尚书,曾今年少志满,满怀兴奋的进入了这永安城,本以为自己从此庙堂之上。如今官居高位却看到了比自己官阶更低的人,暗暗的笑话自己。当时还不明白,以为是人心妒忌罢了,现在看来,那种笑何尝不是看笑话的笑?他万万也没想到,这样的二品大官,竟然是这样一个玩法。
还好自己的这个孩子没有为官心理,自己托关系让他进了紫杉园,老老实实当一辈子的兵,比啥都强。
上官谨从那巷道里走了出来,语气严厉的交代道:“好好看着,这件事办砸了,不光你爹头顶的乌纱帽,还有你这小小军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有可能丢了。”
从不清楚这位远道而来的陈家二公子要做什么,到现在明白了依旧无法阻止他去做那件事。永安城的那几位大人物的安排也终于做出了适当的改变,在长街的那头,等待的人换了又换,最终确定了最后一个人。
听起来就如过关斩将一般,实则这其实就是一种心性的比拼。
陈家想告诉这座永安城,想告诉那些大人物白久是陈家的人,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碰了陈家的底线。
而那几位大人物却想告诉陈家,一个国家终究不会同一个大家族一样,或许有误会,但是终究不要太过分,让人失了脸面。
问题是陈家二公子知道这件事吗?很明显是知道的。
春雨贵如油,所以极为淋漓。
天空那朵乌云逐渐的飘向了远处,如丝细雨最终停止,长街空旷,地面变的有些湿漉。
两人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
举止轻柔,闲庭静步,顾盼不嚣张,轻声交谈,很长时间不见面的兄弟两人走的很慢,所以说了很多的话。
长街再长,也总有走到的时候。
渐渐地,空气中除了湿润的味道,多出了几分香味,是胭脂,也是某种香水的味道。耳边渐渐传开了琴音琵琶,还有女人的清唱,男人的长笑。
然后,就走到了北城平康坊。
站在平康坊牌楼门前,陈二哥缓缓伸了个懒腰,双眼微迷,嘴角轻挑,似乎陶醉于空气中的胭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