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袁纾又做梦了。
相同的梦。
佛殿内烛光微明,姑娘虔诚跪于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袁纾曾无数次想靠近她,看一看她的模样。可每当她一靠近,就会从梦里醒来。
这一次,袁纾仍想靠近她。
奇怪
袁纾已经离女孩很近很近了,为何还未从梦中惊醒?
她大喜,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女孩的长相了。
可当她走到女孩面前时,倏地连退好几步,面露惊恐。
这蒲团上跪着的,不是别人,竟是她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纾猛地从床上惊醒,汗水已浸透了上衣。她喘着粗气,巡视着周遭一切,惊愕未定。
平复良久,她梳洗一番,便来到窗台前透气。
拂晓时分,晨钟声下。
一个男人,撑着把黑伞,从大殿外缓缓而过。
袁纾一下被吸引住了,当她想看得仔细一些,男人已经消失在视野外,不见踪影。
西禅房。
慧空大师正在泡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男人穿过长廊,来到了禅房外,他对这里的一切早已轻车熟路。
男人将雨伞靠在门外,伸手去推开了门。
慧空大师将温度刚好的热水倒进对面那个茶杯里,淡淡道:“淮王,别来无恙”
慧空大师连头都没回,却知来者何人。
男人落座,看了看眼前那杯茶,淡淡笑道:“都过去多久了,也就是你还是喜欢叫我‘淮王’。”
慧空大师淡淡一笑:“这是第几世了?”
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看一眼杯中的茶叶,缓缓开口道:“第七世。”
“1600年来,你转了七世。每一世28岁你都会来到这里,可她却从来没来过。”
“她等了我十年现在,即便要我等她十世,我也心甘情愿。”
慧空大师一声叹息:“都是注定的。”
午后,雨渐渐停了。
袁纾收拾收拾准备离开绿竹寺。
只是离开前,她想再去看一眼那棵菩提树。
绕过大殿,远远地就看见菩提树下站着一个人。袁纾大喜,是早晨撑伞的那个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
袁纾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其世无二。
这用来形容眼前的男人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眼前这个画面,袁纾一时走了神。
她,似乎对眼前的男人心动了。
男人很专注,并没发现旁边有人出现。
袁纾自嘲,想不到自己也有犯花痴的一天。
男人缓缓回过头,下一秒,竟愣在原地。
在袁纾看来,他的表情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
只见男人的嘴微微张开,半天没发出声音。
袁纾蹙眉,朝他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好,我们认识吗?”
这样的搭讪方式实在是太老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男人也自觉失态,迅速恢复如初。
他摇了摇头:“你好,我叫顾辰安。”
眼看有戏,袁纾内心一阵雀跃,“你好,我叫袁纾。”霎时间,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我们能加个微信吗?或者交换个电话号码可以吗?”
这是袁纾第一次主动与人交换联系方式,她很害怕被拒绝。
但很快,她便打消了这种顾虑。
因为顾辰安欣然接受了。
交换了联系方式,袁纾喜不自胜,握着手机像是握着什么宝贝似的。
两人相视一笑后,袁纾就转身离开了。
待人走远了,慧空大师缓缓而来,他双手合十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辰安的双眸暗淡几分,“那段记忆如此痛苦,不记得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难过了。”
“阿弥陀佛”
顾辰安回身看着眼前这棵他亲手种下的菩提树,泛红了眼眶。
“袁纾,我终于找到你了。”
从淮安回到上海后,袁纾又回到两点一线,单一的生活。
她大学读得是外国语,精通英法西三国语言的她,毕业后通过考试进入了政府部门担任高级笔译工作。
人人夸赞不已,可她自己对这份他人眼中的铁饭碗工作,却不温不热的。
下了班,袁纾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在门外就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不用想,一定是姜云舒来家里了。
她摁下密码,开了门,就见姜云舒像个餐厅服务员似的欢迎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袁纾换了双拖鞋,往餐厅走去。
“我下午没课,就去超市买了点食材,过来找你吃火锅。”
“晚上还回去吗?”
“不回,我明天中午再回去。”
袁纾点了点头应好。
姜云舒是大学老师,教捷克语。平时都是住在大学的职工宿舍,偶尔会来袁纾家里住一两天。
两个人吃着火锅,聊着天。
袁纾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一直盯着手机看,心不在焉。
姜云舒咬着筷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她,“我怎么觉得你去了一趟淮安回来,人都变了?”
袁纾放下手机,“什么变了?”
“你以前吃饭从不看手机的,你看看你从刚刚到现在,已经看了十几次手机,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姜云舒眯着眼睛,用着质问地口吻,“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认识野男人了?”
“什么野男人那么难听,怎么说话的。”袁纾白了她一眼,伸筷子要去夹丸子,被姜云舒拦住了。
“诶先别吃,你给我老实交代。”
“得得得,我说还不行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
“我在绿竹寺认识了一个男人”
姜云舒一脸惊愕道:“嚯袁纾女士,你不就分个手,打击这么大?你现在连看和尚都觉得眉清目秀了是吗?”
“瞎说什么呢!他是搞科研的,那天他也是去绿竹寺旅游”
姜云舒双手合十,正色道:“我佛慈悲是我姜云舒僭越了。”随即,她又问道:“科研人员?那他研究什么?”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也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