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很是诧异,李少君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是李少翁吗。
嘟嘟调出资料,[确实有个李少君。李少君是炼丹的,李少翁是招鬼的。李少君得五十了,李少翁出名的时候还没你大。]
卫长君打量一番李少君,满面红光,满头乌发,双目有神,确实不是寻常老翁。这状态精气神窦婴都比不了。要说仙风道骨,卫长君没看出来。
卫长君前世没少看《西游记》,太上老君也好,太白金星也罢,人家只是演员,随便一个出来都比这个李少君像神。
“是吗?”卫长君佯装意外,“不知仙家何处修行?”
卫长君端详李少君的时候,李少君也在打量这位名满长安的大公子,衣着朴实,气质清贵,不像当了二十年奴隶,不卑不亢的身姿仿佛自小长在钟鸣鼎食之家。
李少君谨慎道:“山野之人在山野之地。不知大公子师从何人?”
卫长君一边听嘟嘟念资料,一边拖延时间,“师傅行踪不定。”
韩嫣禁不住看他,又胡诌呢。有师傅还需要跟他学箭法。
“总归有个道场?”李少君又问。
刘彻也想知道。他所谓的“师出同门”其实是个笼统的说法。“师”指的是给卫长君三大件的那个人。每次问他都是“机缘巧合”。难得有机会,刘彻不想放过,“老人家现在何处?”
卫长君看着李少君笑道:“蓬莱仙岛。”
李少君心中一凛,好巧!转念间,李少君坦然笑道:“大公子原来是仙家子弟。失敬,失敬。”
卫长君见他这样有一点点意外。李少君要说会面相看风水测八字,他信。但嘟嘟说他能让人返老还童,纯属胡扯。若不是田蚡早早被他弄下去,李少君以后还会跟田蚡扯他去过蓬莱仙岛。可他听到“蓬莱仙岛”竟然还笑得出来。这心理素质,不愧敢忽悠刘彻。
那就看看谁先绷不住。卫长君谦虚道:“我只是名外门弟子。据说内门弟子多能种豆得金,还懂长生不老之术——”
刘彻轻呼一声,很是意外。卫长君明知故问:“怎么了?陛下。”
“云翼。”刘彻喊李少君的字,“你竟然是内门弟子?”
卫长君佯装惊讶,“原来竟是师兄。”上去抓住李少君的双臂,“师兄,可怜我只会种红薯玉米。师兄,我知道师门规矩,没有师尊允许秘法不得外传。不如你就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
“我——”李少君张了张口,卫长君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去病,阿奴,去拿把豆子来叫师伯给你们露一小手。”
两个钱迷的小崽子拔腿就往屋里跑。李少君想说什么,卫长君改拉他的手腕,注意到他的手背,眼神闪了闪,“师兄,屋里请。陛下,您先请。”
刘彻问李少君:“云翼,在室内还是在外面?”
李少君懵了。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更令李少君费解的是他确定今天之前从未见过卫长君。这几日天子以及其亲信也没离开过皇宫。再说了,他只跟天子说过他擅炼丹,丹药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卫长君如何得知,难不成他真是仙家子弟。
这若是真的,他岂不是班门弄斧。
“大舅!”厨房里就有黄豆,袋口没系,盖因家里养了猫,厨房没老鼠。两个小不点手小,干脆用碗盛满满两碗。
小阿奴二话不说,直接把碗塞给卫长君。卫长君满眼希冀地看着李少君。李少君张口结舌,他来真的啊。
“师兄,怎么了?”卫长君看看黄豆看看他,“是不是太少?”端的一脸真诚,接着就转向两个小不点。
李少君心里一突,慌忙道:“不少,不少,多了。”
卫长君把霍去病的黄豆还给他,阿奴的碗递给李少君,“那师兄用这一碗。”
小霍去病不乐意,“舅舅,用我的。”
“种出金子来你和阿奴平分。”卫长君问阿奴,“给不给去病?”
小霍去病被卫长君教的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阿奴一半。阿奴也习惯了平分,想也没想就点头。随后两个小不点望着李少君。
刘彻也想长长见识:“云翼,可以开始了吗?”
李少君不敢承认那只是障眼法,全靠他手快,“陛下,什么也没准备。”
刘彻想起来了,他把人带来就是叫卫长君见见,“长君,改日吧。云翼什么都没带。”
“需要什么?”卫长君一脸无辜又单纯地问,“不是挖个坑埋点土,送点仙气或念一些咒语就行了嘛?”
这么孩子气的话叫李少君想笑,同时也放心下来——竟然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门弟子,“长君师弟,若是那么简单,师尊何至于令我等不得外传。”
嘟嘟转向卫长君,[我程序没出错吧?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卫长君也很想这样说,“那也不能炼丹了?”
刘彻替他回答:“炼丹也得有鼎。”
李少君连连点头。卫长君佯装好奇:“师兄会面相吗?能否看看我还可以活多久?”
刘彻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不对,卫长君能活多少岁不是基于他种多少亩地,种出多少石庄稼吗。不不对,李少君乃内门弟子,比他懂得多。刘彻想知道除了种田续命,卫长君还有没有别的难关要度,于是请李少君帮他看看。
韩嫣确定他发小当今天子带来的这个“君”是个真神棍。
卫长君见李少君面露迟疑,“师兄,看面相也要提前准备?”潜在意思,你真是内门弟子吗。
“这,这不用。”李少君会面相。他先前就是看出刘彻非同一般上前偶遇才有今日。可卫长君的未来他把不准,明明一个农夫却带着大贵。想到这,李少君忽然想到他此前见过一个类似的面相。那位也是陛下的人,但不常去宣室。李少君往周围看了看,视线停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
此人正是卫青。卫青疑惑:“仙长看我做什么?”
小霍去病也禁不住歪着小脑袋问:“你干嘛看我二舅舅啊?”
李少君愣一下,赶忙问:“二舅舅?”
小霍去病点点小脑袋。李少君恍然大悟,难怪他二人如此相似。
卫长君不担心他从卫青脸上看出什么。卫青以前有点自卑,也不知现在好了没。李少君当着诸多禁卫的面恭维一通,反而有利于卫青以后号令三军。
“师兄先帮我弟弟看也行。”卫长君道。
当着刘彻的面,李少君不敢说“福禄无疆”。他也觉着不可能,卫家显贵是因为卫夫人得宠。卫夫人上头还有个皇后,一个宠妃的兄弟怎担得起“福禄无疆”四个字。何况这二人一个是擅种田的外门弟子,一个只是太中大夫。
随着李少君越沉默刘彻越慌。他如今二十出头,离年老尚早。比起延年益寿,他更看重兵强马壮,解决内忧外患。可不论粮草还是国家财政都离不开乡民,乡民离不开土地和粮食。能种出高产作物的,此间只有卫长君一人。
刘彻不希望从李少君口中听出卫长君短命之类的话,更不希望他说卫青福薄。卫青是日后出击匈奴的将军之一。
“云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刘彻开口道:“朕赦你无罪。”
卫长君笑道:“陛下,我师兄乃仙家子弟。还用您赦免?你把他抓进牢里也关不住他。不信你试试。”
韩嫣又忍不住看一下卫长君,他怎么觉着卫长君巴不得把李少君关起来呢。
刘彻笑瞪一眼卫长君:“什么抓进牢里。不得无礼!云翼,不好说?”
李少君下意识看卫长君。卫长君笑着说:“师兄,以前我们皆是奴隶,还能比奴隶差?”
李少君心说,你们的面相差我还好诌了呢。
“陛下,长君师弟和其弟的面相极好,乃贵人之相。”李少君说的保守。卫长君不客气地笑出声。
刘彻奇怪:“笑什么?”
卫长君:“师兄不诚啊。”
在卫青身后的主父偃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悄悄后移。
两个神人见面这么大的事,哪能少的了爱热闹的东方朔。东方朔的脚被主父偃踩了一下,小声问:“怎么了?”
东方朔知道主父偃当初是从卫家去的长安。主父偃小声说:“当初我来此拜见大公子,大公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诚。后来的事你知道吧?”
东方朔明白了什么,看看东方朔又看看李少君,“你你你你——”
主父偃朝他身上掐一把。
东方朔自己捂嘴。
李少君被卫长君笑的心虚,“长君师弟何出此言?”
“我兄弟二人是卫夫人的兄和弟,两位公主的舅父,皇亲还不算贵人?”卫长君看向刘彻,“这点不用看相,世人皆知吧?”
刘彻颔首:“云翼,除了这点没别的了?”
李少君陡然清醒,他怎么忘了,天子宠卫夫人,卫夫人哪天吹吹枕边风,天子大手一挥赏两个千户侯又有何难。
“那我就说了?师弟兄弟二人皆可官至封侯。”李少君此言一出,卫青笑出声。李少君纳了闷了,有什么好笑,“师弟的师弟,我说错了?”
同来的公孙敖笑道:“仙人有所不知,仲卿以前在平阳侯府做骑奴,曾随他去甘泉宫的时候碰到一个囚徒,囚徒看到仲卿相貌就说,他乃贵人之相,官至封侯。”说到此,看向刘彻,“陛下,甘泉宫人皆知此事。”
刘彻也知道。前年皇家家宴,王太后和公主以及卫子夫等女眷在东宫,刘彻和平阳侯等人在未央宫用膳。当日卫青虽不在,但席间有红薯凉粉,平阳侯脾胃弱吃不了太硬的,煎的热乎乎的凉粉可口,平阳侯喜欢就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卫长君也有此本领。众人听到“也”就叫他细说说。为此刘彻很得意,不愧是他看中的将军之一。
一年多过去,刘彻倒是把这事忘了。
李少君见刘彻颔首,顿时惊得微微张口,合着他方才犹豫半晌都是白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