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脸上再次有了笑意:“从朕进门到现在,你终于说对一句。”
卫长君气得回屋。
刘彻大步跟上。
黄门不敢离太近,“陛下,奴婢早上吃多了。”
刘彻抬抬手,黄门撒丫子往外跑。
卫家门外可没厕所,“看您把人吓的。”
刘彻回头,黄门跑没影了,“不是你吓的?”扭头上下打量一番卫长君,“朕待你不薄吧?”
“你也没少算计我。”卫长君提醒他,“地龙翻身一次,蝗灾一次。你时常出来,我不信你不知道长安一些人怎么骂我。伪君子,沽名钓誉,耳熟吗?”
刘彻摇头:“那些都是小事。”
卫长君气笑了,“要不是我出了事,就算你不管不问,我妹和公主也会追究到底,仲卿也不会善罢甘休,信不信我早被城中游侠拿来扬名立万了?”
刘彻没想过这点,叫来黄门,问其有可能吗。
黄门也没想过,但他仔细一想但凡名气大的游侠手上无一不沾满鲜血,他瞬间变脸。刘彻见状也不需要他言语,抬抬手令其退下。面对卫长君戏谑的眼神,刘彻尴尬地避开。
“进来坐。”堂屋里有炉子有水,卫长君本打算煮点汤,等外甥和阿奴回来喝,省得春风吹的头疼。如今倒是便宜了刘彻。
刘彻很意外:“知道朕今日过来?”
“您认为可能吗?”卫长君才懒得顺着他,“陛下近日得闲吗?”
刘彻又担心前面有坑,“先说何事。”
卫长君好笑:“我一个种地的,哪来那么多阴谋阳谋。”
刘彻静静地看着他演。
“仲卿二十四了。”
刘彻神色放松下来,“朕也想同你说这事。”
去年初夏时节,刘彻挑中三名女子,一个十三两个十四岁。最初刘彻嫌年龄过小不懂事。可朝中有规定女子十五不嫁纳税。富裕人家不差那点钱,架不住周围同龄女子要么定亲要么嫁人,独留自家一个,不明真相的人定认为自家女儿身有缺陷。这就导致十五岁以上的未婚女子且家世不高不低,又通情达理的几乎没有。
今日刘彻也把那三名女子的资料带来了,在一张纸上。刘彻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来:“有一个,你看到了别生气,也不一定从这三人当中选。”
“怎么了?”卫长君奇怪。
刘彻示意他先看。
卫长君看下去,瞬间明白,盖因其中一名女子幼年怙恃,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对象,十有八/九得低嫁,养她的人还得给很大一笔陪嫁。
卫长君要是土生土长的汉朝人,或者换成别人,都会认为刘彻此举对卫青有什么不满。
“无父无母,陛下还把她放进来,显然这女子方方面面都令你很满意?”
刘彻有点怕卫长君气得把纸摔他脸上,“知朕者长君也。”
“咦?张汤?”卫长君看向刘彻,“抚养人张汤?”
刘彻颔首:“张汤侄女。其父跟张汤隔一辈。张汤夫人做主收养的。因为二人成婚几年一直无所出。她到张家没两年,张家就有喜了。”顿了顿,“张汤夫人认为她乃有福之人,对她比以往更好。由此可见张汤夫人心性不错。
“张汤平日不在家,她多陪在张汤夫人身边,跟张汤母亲住一起,张汤母亲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在其二人耳濡目染之下,朕认为错不了。”
“性情相貌,你没令人打听?”
刘彻:“求亲者不少。朕令人暗示张汤平阳公主近日有意为襄儿相看对象。”
“你——”卫长君张了张口,“平阳侯的名头好用,也不能什么事都推到平阳侯身上。以前他是你姊夫,如今是你外甥!”
刘彻挠挠额角,心虚地说:“用顺手了。”
卫长君噎了一下。
“我不跟你吵。张汤此人虽然是田蚡推荐的,但秉性以及作风好像跟你那个舅舅完全不同。”
刘彻颔首。
“那就她吧。我过几日便回去请人做媒,给仲卿准备聘礼。对了,这女子今年多大了?”
刘彻:“十五。”
“婚事定在明年。”
刘彻很是意外:“及笄了。”
“我知道。劳烦张老夫人和张汤夫人再教一年。”
刘彻沉吟片刻,微微颔首:“你母亲什么都不懂,往后仲卿那边人情来往都得这女子拿主意。”
嘟嘟的一句[张家子弟了不得。]传入卫长君脑海中。卫长君认为有必要给皇帝提个醒,“张汤、公孙贺、我三个弟弟,还有仲卿好友公孙敖,日后要是都能参政议政,你不会半夜吓醒吧?目之所及处都跟卫长君沾亲带故。”
刘彻实属没想到这点,“卫长君,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看了几本故事书,对其中一句话尤为深刻。”
刘彻:“不是什么好话。”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刘彻脸色微变,可他实在闹不明白,太子还没立,他哪来这么多“兔死狗烹”的担忧。
“需要朕给你一道‘圣旨’吗?”刘彻满眼嘲讽。
卫长君霍然起身。
刘彻想问,生气了?卫长君到东边书房拿来笔墨纸砚。刘彻气得朝茶几上一拍,痛的手抖,“卫长君,你,你别太过!”
“我好心出二十车粮,你转手把我卖了。不知道替我得罪了多少人。他日你皱皱眉头,无需言明就会有人递刀,甚至伪造证据。您说呢?”
刘彻心虚:“也没多少人吧。”
“没多少人你眼睛乱瞟?赶紧写!”
刘彻接过毛笔,“朕没变,你若变了呢?”
“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刘彻用笔端闹闹额头,“那个时常替你送东西的人,他若变了呢?”
“他有那个能耐,轮得到您祖宗坐天下?”卫长君皱眉,“再说了,据儿才多大?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我有那个心思,登上皇位的也是据儿。何况你又不是公孙贺,有能耐把亲儿子养的跟你不亲。”
刘彻点头:“到那时据儿真有此心,朕也可以随你种地。”
卫长君心想,您此时真是有子万事足。
“陛下,容我再提醒你一句,冲你上次不用李广,城中世家就有不少人希望卫家出事。兴许等不到据儿弱冠,卫家子弟和姻亲就会被那些人参倒。担心我,实属多余。”
刘彻停笔:“他们认为仲卿抢了李广的功劳?”
“他们认为卫青行他们也行。”卫长君反问,“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刘彻知道是知道,没想到他们上心了。
“可笑!”刘彻冷笑连连,“那么容易,我大汉几十年才得一场胜利?”
卫长君催他快写。
这次刘彻不再磨蹭,刷刷刷写好,递给他,“听说前年朕留下的那张纸,你还收着?”
“少诈我。你没问仲卿,听谁说的?”卫长君瞥他一眼,“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在柜子里。这张纸会同那张纸放一块。”
刘彻有点尴尬,没料到他这么坦诚,“心如针尖。”
卫长君才不管他怎么嫌弃。墨迹干了,卫长君就把这张纸放柜子里。
刘彻见他还上锁,好气又好笑:“朕还能派人来偷不成?”
“多疑了吧。”卫长君打开柜子,拿出盒子。
刘彻勾头一看全是黄金,很是诧异,“你你——钱财也这么放柜子里?”
据他所知,堂屋很少上锁。不止他和韩嫣等人,奴仆也时常进来。他该说卫长君心大吗。
“这么点钱我再修个库房?够我修库房的吗?”卫长君说完又放回去。刘彻这次不敢搭话,端的怕卫长君找他要钱。
卫长君把钥匙往榻上一扔,过来继续煮茶。
刘彻喝上一杯茶汤,舒服的耳聪目明,又忍不住同卫长君分享他儿子像他。
“长相?”卫长君又给他满上。
刘彻摇头:“母后说小脾气也像朕。”
卫长君心说,但愿你十年后也这么认为。
“我该给皇长子准备些什么礼物?他生日太早,百日宴赶不上夏收,周岁又过了秋收。找人打一副金锁呢?”
刘彻:“母后准备了。”
嘟嘟出来提醒,[银手镯脚镯。]
[银子合适吗?]
[合适。大汉银比金出产少。白的刺眼的更少。我们也买得起。]
“那我看着准备吧。”卫长君在脑海里叫嘟嘟找找有没有银簪银饰,回头去张家下聘时添上。
这几年卫长君需要嘟嘟花钱的地方少,而嘟嘟没少直播,尤其卫青出征那次直播半个时辰打赏比往常三年还多。以至于嘟嘟存了好大一笔钱。
有钱的嘟嘟不懂审美,它认为贵的就是对的。下午,刘彻走后,卫长君只身一人到院里,院里有个很古朴的盒子,嘟嘟在盒子面前蹦蹦跳跳求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