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获至宝的小表情哎,看得阿大人好一阵郁卒。
明明那山茱萸他也采了,还更多更好。偏福晋像瞧不见似的,只把四阿哥捎来的那一点看得如珠如宝。
对此,淑宁只笑,心说那是普通的茱萸么?那是大外甥对她这个姨母的诚挚祝福,是对她的认可。是她摆脱梦中那般凄惨境地,将一等公福晋当到老的希望。
自然得珍之重之。
但语言是门艺术,同样的意思用不同的方式去阐述,所得到的结果也截然不同。
此时,淑宁就皱眉,一脸控诉地看着自家宝气男人:“夫君这话说得好生亏心,妾身素来质朴,善待收到的每一点一滴善意,从不怠慢。便你偷额娘的花给我戴,我不也宁可次日往额娘跟前请罪,也不忍拂了你的一片真心?”
“你都不知道额娘当时有多错愕,小姑子跟嫂嫂们笑得多大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在笑你这个憨媳妇不打自招呢?
只是这等讨打的话,阿灵阿绝不敢说。不但不说,还得背好这锅,并柔声细语地好好安慰她。
指天誓地地保证以后都不干这种事儿,自己买花赠爱妻。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大方方行走于人前,让嫂子们眼红去。
谁让她们嫁了个端方又木讷,没有这等浪漫心思的?
好话说了三千六,才终于把人哄好。而彼时,淑宁已经一碗水端平地戴了两个茱萸香囊。
还言之凿凿地说,四阿哥送来的是外甥的祝福,七哥哥采的是对妻小的爱。都难得可贵,自然得都好生珍惜着。话音未落,门房就陆续送来了数份茱萸。
光娘家乌雅府就三份,有阿玛跟嫡母折的,嫡兄折的,还有她大侄子虎头亲手折的。再加上白日里那些个塞外之行交好的王妃、福晋、夫人们遣人送来的。
心意太多,都戴上的话,她今儿非得变成移动的香囊架子。
为了不成为这个笑料的同时,还能妥善处理这些个山茱萸。淑宁赶紧提笔试着写了几个点心方子,还特意请教了府医。
确定非但安全无毒,还会对身体有补益作用后,才开始尝试制作。
翌日,胤禛才下了晨课,就见到了一脸不情不愿的阿大人跟他手里硕大的食盒。他心中欢喜,小脸儿上却带了几分冷落:“不过随手为之罢了,阿大人与尊夫人不必介怀。更不必这般急切地回礼,还怀着身孕呢,再不该轻易涉足厨房。”
宫中就有不少点滴不慎,小产的、早产的、甚至生下来都养不住的。
他续齿为四,其实却是皇阿玛的皇十一子。只在他之前,就夭折了七个之多。续齿十阿哥的胤俄,实际上是皇十八子……
其中种种,说来不吉,想来让人心惊肉跳。
还深深记得八妹妹夭折时皇额娘如何伤心欲绝的胤禛眉间纠结越深,活像个唉声叹气的小老头。
只那么一叹,就让阿灵阿心中微软。什么酸气、郁气的,都立马烟消云散。又双叒叕大逆不道地摸上了他的头:“四阿哥莫忧,福晋好着呢。吃得香,睡得着,一日四顿,一顿能吃两大碗。”
猝不及防,又被得手了的胤禛瞪圆了一双丹凤眼:“你,你放肆!”
“是是是,是奴才的不是。”确实一时不慎放肆了的阿大人赶忙拱手:“前头福晋的娘家侄子在府上小住,那孩子也十分忧心福晋。奴才安慰他安慰得太多,一时忘形,还请四阿哥恕罪。”
胤禛小脸儿通红,又羞又恼还有那么一点点诡异的舒适感。
觉得自己怕不是病的小人儿狠狠摇头:“胡说八道,本阿哥只不过是礼尚往来,阿大人莫想多了。”
这口是心非的!
让阿灵阿想起自家那得了礼物后分明欣喜若狂,却非要问问他是不是别有居心的妹子。
就一个长不大,哦不,是确实不大的小屁孩儿嘛。
打碎皇子光环,看破对方别扭小孩儿本质的阿大人再度拱手:“是是是,奴才省得了。阿哥爷重礼,奴才夫妇自然更不能怠慢。这不,昨儿福晋接到阿哥爷所赠的山茱萸后殊为欢喜。自取了些许随身佩戴,剩下的也不敢浪费。”
“遂翻了医书、食谱,又找了府医查验、数次试吃。最终定了这么两道以茱萸为主料的糕点,有生姜茱萸糕、山药萸肉糕,再加上传统的茱萸糕,并菊花酥、菊花糕与重阳糕一盒子装了六种风味。四阿哥若不弃,就赏脸留着尝尝?”
说话的同时,这家伙还一脸‘若您嫌弃,奴才立马拎回去,绝不留着碍您眼’的小表情。认真得让胤禛都不敢继续别扭了,怕他真说得出做得到,自己还没地儿说理去。
小动作快的哎,真·动若富安。
让阿灵阿想想就忍不住乐,下了值陪淑宁散步时还当笑话似的讲给淑宁听:“宁宁你是没瞧见,他那个别扭劲儿嘿。亏得爷跟雅利奇那丫头相处日久,能轻易瞧出来他的假嫌弃、真关心。”
“否则这会子啊,我都该劝你快歇歇吧。有那个空闲做点什么不好,非要给瞎子抛媚眼啊?”
淑宁小拳拳锤他胸口:“胡说八道!我们四阿哥心思纯善着。只宫中居,大不易,他又……难免多思量些。而且君子论迹不论心,管他话说得多别扭呢,只要真心疼我这个姨,我就把他跟虎头一样疼。”
直接被福晋一拳捶个踉跄的阿灵阿:!!!
总觉得淑宁自打有妊后,力量与饭量一样与日俱增,怕不是怀了个小大力士。
对自己劲头毫无所知的淑宁只摇头,觉得某人的演技越来越好了。那一退,一捂胸的动作之连贯顺畅,好像真的受了莫大伤害一般。
直到夜里入寝,无意间窥见他那胸口上那道浅浅却分明的拳印儿。
这才惊到目瞪口呆,颤着声喊人叫府医。
真·怕一个撒娇的小拳拳,直接让自己从新妇变寡妇系列。
这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哪能喊府医?
阿灵阿赶紧出声阻止,并在淑宁不赞同的眼神里挥退了左右:“好福晋,我的姑奶奶,给你男人留点脸吧。真要是叫了府医,那都用不上明天,京城内外小道消息就得传遍。”
从阿灵阿阿大人体虚,到阿大人不行,把他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他可不想见着哪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就一拳揍过去,吼两嗓子爷行着。久而久之结下冤家无数不说,还容易被诬为欲盖弥彰。
淑宁:……
总觉得他夸大其词,想太多了。一等公府又不是筛子,怎可能什么消息都往外漏?
但某人坚决不肯。
还说福晋若实在担心,不如亲自给把个脉。当初你连贵妃娘娘的喜脉都能把出来,想来这点小事儿也不在话下。
淑宁想了想,还真伸手搭在他脉门上。
片刻后俏脸绯红,差点儿给控制不住给他重了个茬。
对此,阿大人也很无奈。寻常人家的公子初初长成,家中便怕其被人拐带着移了性情。往往尤长辈选一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送到房里,用以通晓人事。
只巴雅拉氏望子成龙,唯恐儿子耽于女色。莫说丫鬟了,他身边连个俊秀些的小厮都没。
可算大婚又娶了心仪的姑娘,方食髓知味,福晋又怀了孕。每夜温香软玉抱满怀,却还得死死按捺着,肝火旺些也是有的。
淑宁一个偌大的白眼翻过去:“这还怪我咯?”
“怪你人比花娇,常使为夫心猿意马。”
淑宁发现若比脸皮厚度,自己在这人面前是永远的输家。但子嗣要紧,她也不想当那主动给自己添堵树敌的贤良妇。对他最大的体贴,也只有建议他往书房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