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晚自习前,喻宜之照例抱着书走到高三(7)班门口。
淡淡扫了一眼就知道漆月不在,毕竟她那一头红发太惹眼。
“哟,装叉犯。”大头嬉皮笑脸:“漆老板今晚没功夫陪你玩啦,你赶紧滚吧。”
教室里一阵哄笑。
喻宜之低声问:“她去哪了?”
大头故意把手贴在耳朵边弹了弹:“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他笑嘻嘻看着喻宜之:“有种进来说啊,大小姐。”
谁都能看出喻宜之跟(7)班教室格格不入,干干净净的校服,恬恬淡淡的脸,虽然大头不想承认,却也在心里暗暗认可她是朵高岭之花,而一团瘴气的(7)班像片泥沼。
事实上不止喻宜之,格物楼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愿进致知楼的教室。
不愿,也不敢。
大头嬉笑着对喻宜之勾手指,看大小姐怎么下台。
接着他愣了一下——
没想到喻宜之抱着书径直走了进来,教室里又一阵哄笑,之前秦冲和周园两人打赌追喻宜之的,谁也没得手,这会儿看喻宜之格外不爽,从作业本上撕了纸团成一团。
秦冲打在喻宜之的胳膊上,周园更准一点,打在喻宜之眼角。
两人一阵拍桌大笑。
喻宜之一句话没说,眼神冷冷扫过去。
秦冲和周园莫名背上一阵寒意,对视一眼,讪讪住手。
满教室的讥讽声和起哄声并没吓退喻宜之,她一路走进教室像深入沼泽深处,一双沉静如湖的黑眸对上大头嬉笑的眼。
大头吞了下口水:“干、干什么?”
“不是你要我进来的么?”喻宜之声音很冷:“说吧,她去哪了?”
“关你鸟事。”
喻宜之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大头。
大头被她盯得毛毛的:“我k……”
他站起来想走,喻宜之细瘦的胳膊抱着书,却毫无犹豫挡在他身前:“她去哪了?”
“办大事。”
“什么大事?”
大头挠挠头:“阿辉也想开会所,找人去钱夫人的会所那边挑事……我k我跟你说这干嘛,你又听不懂,反正漆老板今晚不会跟你学习了。”
他一把推开喻宜之,骂骂咧咧走了。
******
喻宜之一个人走到那间每晚充当教室的办公室,放下书,学习了一会儿。
铃声传来,晚自习第一节下课。
铃声再传来,晚自习第二节上课。
漆月的确没有回来。
喻宜之纤白的手指在笔上摩挲了一下,终于放下笔,走出办公室。
她一个人往校门口走,夜风把她整齐的披肩长发吹得凌乱一缕,远远借着路灯,她已能看到保安守在校门口。
她想出学校,当然可以称病找老师签个假条,但这样喻文泰就会知道。
她转身往校门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一处隐秘的围栏,一片紫花地丁间,汉白玉的围栏顶着无数乌漆漆的脚印已经缺了一角。
课间操的时候,格物楼和致知楼的队伍有交汇,她听那些学生说起过,逃课都是从这儿翻出去。
喻宜之走到围栏边,往下望了眼,犹豫了一下。
与其说这犹豫来自从没逃过课的“完美履历”,倒不如说来自对眼前高度的本能恐惧——
围栏下方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跳下去就能顺利溜出学校,但这层高比喻宜之想的高多了,可能快赶上一层楼的高度了。
喻宜之翻到栏杆外,脑子里是漆月那张扬又明媚的笑脸。
她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蹲身落到地上,没摔倒,但左脚踝因剧烈冲击传来一阵剧痛。
扭伤了。
喻宜之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头埋在膝间,没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她站起来像远方跑去,忍着痛,一头黑色的长发随着她奔跑高高扬起,像暗夜里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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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去了钱夫人的酒楼,怕碰到喻文泰或他的生意伙伴,没敢进去,找了个面善的门童问:“漆月今晚来过么?”
门童看了穿校服的她一眼,摇摇头。
喻宜之:“那钱夫人还有哪些店?”
门童:“你从哪知道钱夫人的?”
喻宜之:“漆月告诉我的。”
门童:“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乖乖回学校上课去吧。”
他年轻但眼神警惕,喻宜之知道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了。
她转身就跑,好在K市灯红酒绿的场所都集中在这一区,她一间间找过去。
有些门口聚集了一些社会青年,也有染红毛蓝毛金毛的,但都不是漆月。
她一身校服,眼神茫茫的没有归处,因奔跑而粉唇微张、口水微微干涸在上面。
有人不怀好意冲她吹口哨:“小妹妹,找人找不到啊?别找了,来吧哥哥带你玩。”
她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股本能的厌恶,在一阵鸡皮疙瘩中,几乎令她作呕。
她跑得更乱了,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喻宜之一头黑发都跑乱了,猛然回头穿过发丝看向那人。
同样年轻的脸,同样张扬明媚的笑,染一头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