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靳屹眠回到家发现林药不在,新来的阿姨也不在。
靳屹眠打给林药,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了起来:“靳先生吗?我是秦秋。”
听到是新来的阿姨的声音,靳屹眠问:“林药呢?”
秦阿姨说:“林先生发烧了,我带他来小区附近的诊所打吊瓶,他现在睡着了,要叫醒他吗?”
听到林药又发烧了,靳屹眠蹙了蹙眉头:“不要叫他,我现在过去。”
秦阿姨下午来的时候看见林药靠在沙发上,人已经神志不清了,她刚从乡下过来,知道城里的医院贵,进去一趟不剥层皮出不来,正好下午她到处溜达的时候看见一家诊所离这不远,就把人带那去了。
诊所不大,只有一个老大夫坐诊,秦阿姨把靳屹眠带进里间,一排白炽灯下并排放着三张躺椅,林药正躺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睡着,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秦阿姨小声跟他说:“烧到快四十度了,可吓坏人了。”
靳屹眠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林药身上,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个烧反反复复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靳屹眠说:“我在这看着他,你回去熬点粥,他不喜欢白粥,做点带味道的。”
秦阿姨点头:“好,我这就去做。”
秦阿姨走后,靳屹眠在林药身边坐下,拿出手机给霍梁发了条信息:人招了吗?
霍梁发了条语音过来:“别提了,我就说这人事儿多吧,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再过来一趟,结果他请了三天假!这还没正式上岗呢就请假,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靳屹眠已经把手机声音调小了,但好像还是吵到了林药,林药皱了皱眉,嗓子烧的连咳嗽声听着都不清脆:“秦阿姨,几点了?”
靳屹眠放下手机:“八点半。”
听到靳屹眠的声音,林药睁开眼,迷茫的眼神带着些诧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靳屹眠提了提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刚来。”
林药四处看了看:“秦阿姨呢?”
靳屹眠说:“我让她回去给你煮点粥,吃点东西会舒服些。”
林药抗拒的皱了下眉:“我讨厌喝粥,我想吃烩饭。”
靳屹眠顺着他:“等你好了给你做。”
林药动了一下身子才发现身上盖着两件外套,其中一件是靳屹眠的,看着靳屹眠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衬衫,林药突然悲从病中来,喃喃的问:“跟我结婚前爷爷没跟你说过我这么麻烦吧?”
“是没说过。”靳屹眠说:“也没说过你会因为我被停职就去给我出头。”
林药看了他一眼:“感动了?”
靳屹眠:“有一点。”
听他没有否认,林药有点意外:“开玩笑的吧,你那么容易被感动?”
靳屹眠说:“是挺容易的。”
林药就当他是因为他看起来快要病入膏肓才顺着自己,一时间没了话说。
安静的空间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点诡异,靳屹眠起身去外面的饮水机里给他倒了杯水。
靳屹眠扶着身残志坚的林药,林药喝完水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啊,还没七老八十就让你这么伺候。”
靳屹眠“嗯”了一声:“那就快点好起来。”
林药也想快点好起来,最起码不要出趟门回来就发烧,他躺回去叹了口气:“你人其实挺好的,不像林帆说的那样。”
靳屹眠不在乎别人背后都是怎么评价他的,“你说的林帆是那天被你打的那个?”
林药点头:“嗯,就是那傻子”
那天的事靳屹眠一直没问过,现在说起来了,靳屹眠反而有点好奇:“他那天跟你说了什么,惹的你动手?”
林帆的话实在是不中听,林药不想重复:“就说你坏话来着,细的你别问,我怕你听完连夜去揍他。”
靳屹眠还没闲到听一句坏话就上门去揍人,不过听到林药这么说,他也确实意外。
靳屹眠看着他扎着针的手,不知道他那细弱的胳膊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人掼进水池里,却只为了一句“坏话”。
靳屹眠问他:“说我坏话你就动手,他骂你的时候你就忍着?”
林药:“他什么时候骂我......”
林药突然想起之前在酒店那次,那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跟靳屹眠说他不会打架。
“你就在这等我呢是吧?”林药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很闲,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套我话。”
靳屹眠只是随口一问,还真不是想套他话:“用得着套吗,你天天甩着尾巴招摇过市,还怕被我知道你是妖精?”
“你才妖精。”林药心累:“别听你妹瞎说,她不喜欢我,添油加醋的话你不能信。”
林药现在笃定了那天是齐思若通风报信,不然靳屹眠也不会去。
靳屹眠问:“为什么说她不喜欢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说起齐思若,林药也有事想问他:“你把我送去大宅的第二天祈简就把你妹妹接回来了,她问我为什么跟你结婚,还说我跟你结婚不公平,我问她对谁不公平,她没说,晚上她还因为这事跟你爷爷吵了一架。”
靳屹眠没说话,眉头却不明显的蹙了一下。
林药问:“你在外面到底有多少桃花债没处理干净,你妹说我跟你结婚不公平,绑匪说我挡了别人的道,我对当小三可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要是有事就跟我说清楚,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靳屹眠洁身自好三十
年,现在无故被扣上这么一顶脏污的帽子,他实在是冤枉:“我没有桃花。”
见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林药不得不哑巴倒嗓的给他分析:“不是所有的桃花都会让你知道他是桃花,有些桃花会觉得自己见不得光,暗自开放。还有,靳三哥,你最好不要把自己没桃花这话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数,就你这张脸,天生就是个招蜂引蝶的面相,拜托你清醒点,别把自己当什么张三李四。”
听他滔滔不绝的一口气说了这么说,靳屹眠突然俯身,林药看着那张忽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你干嘛?”
靳屹眠看着他:“你生的也好看,也会招蜂引蝶吗?”
林药:“......”
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了不起!
林药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两人之间多少有点尴尬的距离:“这么聊天就没意思了,现在说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两个大老爷们互相夸对方好看,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靳屹眠坐在林药身边的躺椅上,身体前倾,手肘架着膝盖,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不是你先夸的?”
林药无语:“这种事也没必要礼尚往来。”
靳屹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药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他故意把话往沟里引:“是哦,林帆也说你是看上我这张脸了,我是不是得庆幸我长得好看,不然——”
靳屹眠:“听他放屁。”
林药一愣,随后闷声笑了起来。
靳屹眠看着他:“笑什么?”
林药一边笑一边说:“你说脏话的样子真帅。”
靳屹眠:“还来?”
林药笑着摇头:“不来了不来了,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便宜你了还不行吗,我脸皮薄,你别这么夸我。”
输液的瓶子见了底,靳屹眠叫来医生拔针,靳屹眠帮他按着手背上的棉花团,“能走吗?”
林药嘴比脑子欠:“不能你抱我?”
靳屹眠还真是这么打算的:“需要吗?”
林药想说不用,可一站起来腿就软了,靳屹眠扶着他:“这里没人,不会丢了你的面子。”
林药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人?”
靳屹眠说:“你在我面前丢的人还少吗?再说我也不是没抱过。”
林药耳根子一红......他是抱过,还光溜溜的抱过。
靳屹眠抱起林药出了诊所,林药问:“车呢?”
靳屹眠:“什么车?”
林药看他:“你没开车来?”
靳屹眠:“我走来的。”
林药:“......”
现在放我下来还来得及吗?
已经九点多了,路上没什么人,昏暗的路灯照在树枝上影影晃晃,透着一丝隐秘。
两人都不说话,林药实在是难受,他脑子一抽,说了句:“你力气真大。”
靳屹眠:“是你太轻了。”
林药捏了捏他的胳膊:“你身材真好,我也想要你这样的身材。”
靳屹眠看了他一眼:“多少有点痴心妄想。”
林药一噎:“.......你会不会说话?”
靳屹眠:“你好像不太爱听实话。”
两人绊了一路的嘴,到家了都没分出胜负。
家里的门没关,一进院子林药就听见屋里吵吵嚷嚷的,他问靳屹眠:“谁来了?”
靳屹眠看了眼院子里的车,刚要说是谁,冯采蘋和靳昌柏就吵吵着从屋里出来了。
看到靳屹眠抱着林药站在院子里,老两口立马闭上了嘴,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喜。
还是靳止冉问了句:“小药没事吧?”
祈简从屋里出来,看到靳屹眠和林药,他脚步微滞,脸上的表情管理的却很好,没有老两口那么喜出望外,也没有姑姑那么着急。
靳屹眠问:“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太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走过来说:“小简跟我们说了李春梅的事,太不像话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靳屹眠看了眼祈简。
祈简走过来:“李姐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在派出所,求我去帮她保释,我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她来找林药麻烦,回家就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嘴。”
林药原本是想从靳屹眠怀里下来,这会儿却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靳屹眠身上:“奶奶,我没事,李姐刚来找麻烦靳屹眠就回来了,她没把我怎么样。”
靳昌柏说:“没事就好,你这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老三也真是,非得把你带回来,住在大宅我们照顾着多好。”
靳屹眠像是没听见老爷子话里的指责,他看着怀里装乖的人,轻笑了一声。
林药:“......”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药偷偷在靳屹眠的腰上掐了一下。
靳屹眠眼眸一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林药也不甘示弱的回视,两人眼神交锋激烈,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在眉目传情,温存的很。
老太太见状怼了靳昌柏一下:“你照顾能有老三照顾的好?人家小两口愿意过二人世界,你跟着掺和什么?”
老爷子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冯采蘋的话。
靳屹眠从林药那败下阵来,他看着他们说:“这么晚了都回去吧,林药也要休息了。”
靳止冉笑着说:“好好好,我这就带爷爷奶奶走,不打扰你和小药。”
靳屹眠看向祈简:“你等我一下,我有事问你。”
靳屹眠说完就抱着林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祈简回头看着他们两个进了屋,拿出烟盒点了根烟。
屋里,靳屹眠把林药放在沙发上,抓起他的手:“掐人?”
林药理直气壮:“谁让你偷笑。”
靳屹眠:“就行你装老实,不许我偷笑?”
林药手都被他抓红了,他挣了挣:“疼。”
靳屹眠看了一眼,真是脆弱的使点劲都不行,拇指轻轻抚了抚被他捏红的地方:“我出去一下。”
林药大概能猜到靳屹眠想跟祈简说什么:“去呗,我又没拦你。”
靳屹眠转身的动作一顿,看他:“很快回来。”
林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也没给他限定时间吧。
靳屹眠从屋里出来,靳止冉已经把老两口带走了,祈简手里的烟已经下去了
一半:“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在外面呢。”
靳屹眠没跟他开玩笑,他开门见山的问:“李姐为什么找你?”
祈简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靳屹眠说:“你什么时候跟她的关系这么好了,她被警察带走也找你?”
祈简:“你怀疑是我让李姐针对林药的?”
靳屹眠没说是或不是,他跟祈简一起长大,他相信祈简,但白天李姐口口声声都是“简先生”,那话他不是没听见,再加上刚才林药说那天把齐思若接回去的人也是他。
齐思若平时都住校,为什么偏偏林药一去他就把齐思若接回去了,那丫头性格并不坏,林药却说她不喜欢他。
祈简扔掉抽了不到一半的烟踩了踩:“我刚去靳家一直都是李姐在照顾我,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出了事找我来跟你说情,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现在除了林药你谁都怀疑?上次在医院你就怀疑我了吧?”
靳屹眠说:“医院那次是例行公事,林药是受害者,在不能保证他的安全的情况下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祈简笑了一声:“例行公事?我怎么觉得你是小题大做呢?结婚才几天,护的也太紧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靳屹眠看着祈简,刚要开口说什么,祈简就打断了他的话:“也是,他长得是不错,换我我也喜欢。”
靳屹眠重重的看了他一眼:“跟长相无关,跟你也无关。”
祈简皱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
靳屹眠提醒他:“别拿他开玩笑。”
靳屹眠是真严肃还是唬人祈简还是分得清的,祈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不说了还不行吗,你还真跟我生气?”
靳屹眠没说话。
祈简说:“李姐的事我确实不知情,她给我打电话让我救她出来,我也没答应她,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你要是同意我就把人弄出来,毕竟她一把年纪了,而且也在靳家干了那么多年,但你要是心疼林药,我就不管她,反正这事儿也不关我的事,但你不能因为她找我就冤枉我。”
靳屹眠确实没有证据说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哪怕他怀疑,那也只是怀疑。
祈简了解靳屹眠,知道他不说话就是不打算原谅李姐,他也没再多说:“刚才听你们家的新阿姨说林药又烧起来了,你平时不在家,没时间照顾他,实在不行就送回大宅吧,家里人多,照顾他也方便。”
“不用。”
靳屹眠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速度快的让祈简都愣了一下,祈简怔怔的看了他一会:“那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先走了。”
...
林药坐在沙发上,一只手端着粥,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看到靳屹眠回来,他把手机扣放在了腿边:“秦阿姨煮的粥挺好喝的,你也盛一碗尝尝。”
林药刚收到S发来的信息,他让S查李姐的账户,结果还真查出了点东西。
半个月前李姐的账户里突然多了十万块钱,日期刚好是他跟靳屹眠第一次见面那天,十天后,也就是他搬到这来的那天,李姐的账户里又多了十万。
这二十万的转账都来自海外的一家银行,S查过这个海外账户,账户的主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国外的一家疗养院里。
让林药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七十岁的老爷子为什么给李姐转账,而是S查到的这个海外地址,跟祈简出国进修是同一个地方。
靳屹眠盛了碗粥过来坐在林药身边,林药问:“祈简哥走了?”
靳屹眠:“走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明明两人之间气氛还那么好,现在却突然没话说了,林药默默的喝着粥,靳屹眠察觉到他的疏远,看了他一眼。
“那十三个绑匪在医院死亡那天,祈简整个下午都在手术室,之后也没上过五楼,我核实过他的工作时间和监控。”
林药顿了一下:“干嘛跟我说这个?”
靳屹眠看着他:“你在怀疑他。”
那天在医院靳屹眠就知道他在怀疑祈简,当时他不太清楚他怀疑什么,刚才在诊所他提起齐思若的事靳屹眠也没想太多,直到看见他在祈简面前装老实,靳屹眠才把这些事串联起来。
那长篇大论的“桃花论”原来是意有所指。
林药慢条斯理的喝着碗里的粥:“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的反应这么平静,靳屹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帮他说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实情,你可以怀疑他,也可以怀疑任何人,在你能说出理由的情况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林药看了他一眼,他就是没有理由所以才不说的,可看他的意思,似乎已经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林药犹豫片刻,拿起手机递给了靳屹眠。
靳屹眠看着手机上查到的李姐的账户:“这是哪来的?”
林药:“你别管。”
靳屹眠看了详细的记录后,大概推算了一下日期:“你怀疑给李姐打的钱的人是祈简?”
林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总觉得靳屹眠的语气带有质疑,他一把抢走手机:“我不知道。”
林药皱眉,发烧烧傻了吧林药,祈简跟他是二十来年的朋友兄弟兼家人,你跟他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就敢拿连证据都算不上的东西给他看。
林药恨自己藏不住事,站起来就要走。
靳屹眠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气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你。”
林药背对着他站着没动。
靳屹眠站起来:“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去查,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告诉你,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