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收回视线,想起来早晨背过的内容,再去看满目朝臣,便自动划分成了界限分明的几大块。
长鼓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站直身体,依次进入大殿,迎接新一天的朝会。
昨夜的寒冷未消散,天昌帝落座之后,大太监给他披上了一块轻裘。
季择林当即就跪:“皇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虽冷,往后只会更冷,寒冷能锻炼人的体格,激发人坚定的意志力。皇上登基刚满一年,就如此畏冷贪暖,臣以为不妥。”
“臣也有话要说。”赵宸贺顶风而上得很快:“既然中丞不畏冷贪暖,为何上朝还要坐马车来,怎么不下地跑,岂不是更能锻炼身体。”
季择林瞪了他一眼,赵宸贺眉间一动,格外谦虚地朝他一点头。
“皇上!”季择林不理他,抬头控诉,“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倘若朝堂之风由此引领,那往后人们有袄的穿袄,有毯子的裹毯子,朝堂之上岂不成了安乐窝了。”
“这话叫人听不懂。”赵宸贺仍旧站在原位,只是略挺直了身体,两袖之间扇出来的风都显得不怀好意,“一年四季皆有更替,难道非得冬天挨冻,夏天受热,才算是好风气吗?”
他言之凿凿,眼皮都没抬起来:“那为何朝廷要下发冬夏两套官服,又不见季大人冬天的时候穿夏天的,夏天的时候穿冬天的,因为季大人贪图安乐吗?”
“你,赵宸贺!”季择林火大的站起身,没等说后话,就被御史大夫打断了:“择林。”
季择林蔫下去的也很快,态度恭谨唤了一声:“阁老。”
御史大夫站出列,弯着因为年迈而无力的腰身,目视前方道:“皇上身体不安,朝臣则内心不安。季大人忧心皇上龙体,态度言语却过于激进。还好皇上眼明心亮,能看穿他的心意。”
此话一处,任谁都能听出门道。
天昌帝盯着他头顶片刻,脸色晦暗不明。良久才挤出一个笑来,“阁老说得是。”
他取下轻裘,递给大太监,斥责道:“往后不许带来大殿。”
一时间大殿内噤若寒蝉。
赵宸贺第一个出声,将安静打破:“这样么,既然轻裘是福公公带过来的,那福公公该罚。”
捧着轻裘的福有禄什么都没说就跪在了地上。
“朝廷上下一体同心。”赵宸贺继续说:“季大人言语激进,也该罚。”
御史台一同看向他,连带着站在后头不远处的云成。
赵宸贺脊梁挺的很直,面上一点紧绷的神情都不见,袖袍都表彰着随口一提、大公无私。
朝臣各怀鬼胎,一半的人已经抬头悄悄去看天昌帝的脸色。
天昌帝没什么反应,掩唇咳了两声,看了云成一眼。
云成便出列道:“福公公是贴身伺候的人缺不得,不如轻拿轻放罚些俸禄,以作警醒将功折罪。至于季大人……微臣是新人不便说。是御史台的人,不如由御史台商量个章程出来。”
这一下由罚不罚,变成了罚什么。还得罚的有水平,不能徇私作了。
御史台众人一齐转头去看云成。
云成无辜地同他们对视,眼神纯洁而胆怯。
天昌帝这时才道:“御史台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