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带来了京中的消息。
这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没有第一时间飞去找云成,而是飞到了赵宸贺的手上。
赵宸贺以为是云成写的信,拆开才看到不是,小心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给雀喝茶水,雀喝了一口,摇头甩的到处都是。
拿它没办法,赵宸贺寻了块棉帕子给它擦干,然后带着它出门去屯粮库找云成。
等到了地方,赵宸贺远远望进去,只能看到曾峦和宋礼明正在府内说话,却没有云成的身影。
赵宸贺没下马车,面也不露一下,继续往郊外去。
等到了外田间,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外的云成。
正午的太阳很热,他衣衫仍旧穿的很整齐,只为了遮阳带了个竹编的斗笠,斗笠之下是严肃平静的一张脸。
他的野心和想法都藏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赵宸贺望了有一会儿,直到怀里的雀开始叽叽喳喳的要飞走,才不得以从马车里出来。
云成并没有注意到他,他的视线在远方堆成小山包的粮食上流连不去。
“咳。”赵宸贺走近了,故意弄出点响动来。
云成偏头,看到了来人,又看到他肩上站在的雀。
太阳在他眼睑下留下小扇形状的痕迹,将眉间的忧闷衬地更明显了些:“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赵宸贺反问。
云成不想跟他废话,抓过雀去拨它的小腿。腿上绑着的竹筒内空空如也。
他举起雀,背对着阳光又望了一遍,仍旧没有收获。
赵宸贺把纸条拿出来,递给他:“喏,这里。”
云成看向他。
赵宸贺坦然道:“我以为是你给我写的信,就拆开看了一下。”
云成眉头动了动。
他们经过昨夜谈话,赵宸贺还是跟之前一样,行动说话看不出来不高兴,他却比之前沉默了。
“不是故意要看你的秘密。”赵宸贺把手往前递了递,“要不你下次标记一下,凡是给我写信,一律用红色的纸。我绝对不会再弄错了。”
或许因为他多次言而有信,所以云成审视的视线里并没有出现怀疑。
他拿过纸卷,抻开一眼扫尽内容。随后指尖用力,把纸条碾成了碎末。
赵宸贺扫了一眼地上不起眼的残留痕迹。
云成将斗笠扶正,视线再次放回远方。
“日头大。”他的声音听不出生气,也听不出被太阳就晒的火气,“谢谢你帮我送来消息,你先回去吧。”
赵宸贺跟他望着同一个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唇角。
烈日仍旧悬在头顶,把发丝晒得灼人。
他就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信上说皇上病体欠安,要提前回去吗?你有想法的话,我们把时间安排紧凑,早点结束回京。”
“就按照原定的时间走。”云成说。
远方紧集召来的工人仍旧重复着装粮食的动作,黝黑的后背挂满汗珠,动作稍一迟疑就会引来一声呵斥。
每隔七八个人,会出现一位工头监察督促。
这些工头在每日结束时候都会集合在一起,取其中前几名出活数量多的单独发放奖励。
秋粮最重要的也只有十几天,晚了被蝗虫吃,迟了被雨水泡,早收完一天就能早踏实一天。
不得不说,这没有人情味的方法提高了入粮仓的速度。已经比他们来时预估的时间提前了两天不止。
“这办法好用。”赵宸贺看着面容狠戾的工头们,“只是放弃免费的官府士兵不用,反而去用些百姓,这部分钱谁出?”
云成维持着眺望远方远方的动作,他将斗笠压的低,因此整张脸都沉浸在阴影中,忧忧郁郁的。
赵宸贺:“我知道你有人头赏金,够用吗?”
云成云成视线转向他,处在阴影中的眼睫微微地压低了。
“你调查我?”
“也不是第一回查了。”赵宸贺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别生气,我总要看看自己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上’跟‘喜欢’和“爱”异曲同工之妙,但又隐约不同。
云成冷静了片刻,还是皱起了眉:“昨夜太守给你房里塞了个姑娘进去,天明了也没见赶出来,想必也是看上了。”
“这谁跟你说的?”赵宸贺也转头看向他。
俩人对视着,都皱着眉。
“十七八岁的姑娘。听说是头牌,一夜值千金。不知道廷尉的钱够不够。”云成说着点头:“应当是够的,廷尉家里的地板都是玉打的。”
赵宸贺心道肯定是宋礼明嚼的舌头根,回去要好好找他算账。
“这事儿我得交代清楚。”赵宸贺说,“我可没碰什么姑娘,昨天回去的晚,到了屋里天都快亮了,我叫她打水洗了个澡,当丫鬟使的,没干别的。”
云成头微微一偏。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但是赵宸贺了解他,这代表着他不相信,但是又不想辩驳。
“对天发誓。”赵宸贺举起一只手,“昨晚上在黑胡同里咱们俩干了什么你忘了?我消磨了两个时辰在你身上,你怀疑我?”
他们聊天声音不大,赵宸贺还刻意注意着压低,但是离得近的工头已经开始频频相望。
云成脸色十分难以捉摸,催促他:“你赶紧回去吧,去忙你自己的事。”
赵宸贺当然不走:“你是不是有点吃醋,你哪里不满意可以明白告诉我,都可以解决。”
“你快走吧,盐铁司的人员定下来了吗,还有空往外跑。”云成说。
“还真定下来了。”赵宸贺好整以暇的瞧着他,“骆家啊。”
云成眼中一闪,但被眨眼间略去了:“骆家从商不从官,怎么定到他头上的?”
赵宸贺笑而不语。
云成久不听他答话,忍不住去看他,目光又跟他接到了一块。
短短片刻钟,他们不知道对视了多少次,每次都以云成移开目光结束。
他并不是胆怯心虚,也不是躲躲藏藏,他只是思考的时间变长了,因为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他从出生起,没有经历感受过任何来自他人的爱意。
父母之爱没有,兄弟之情也没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安排个职位而已。”赵宸贺将他压低的帽檐推上去,顺势挨着他站,“下次有这种事,你可以直接来跟我说。”
云成余光里看到他在笑。
“不用兜圈子陪酒,也不用花钱送礼,我无有不依的。”赵宸贺笑着说:“让别人知道,找你这个关系户,比找韩将军要有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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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昌帝醒于第二日晌午,除了被关去大理寺的李升垣,其他两人在勤政殿的门外又跪到了晌午。
福有禄给他喂了药,又在他授意下,把奏章搁在了床榻上的矮桌上。
天昌帝喜欢在床榻上倚靠着,他畏冷,这里能晒到太阳。
“老三说了什么没有?”他拢了拢腿间的毯子,随手拿了一份奏章。
“认了将秋韵派去监视十二爷的事。”福有禄说,“但是死活不认觊觎皇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