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承认现在的自己不太正常。她敏感得就像是皮毛底下藏着伤口的动物,不管是谁想碰她,心乱如麻的她都会下意识地抵抗。
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DejaVu,因为一些既视感。
除了一开始就不是自愿凑作一对的恋人,除了一开始就是搭伙过日子而相互之间没有感情的夫妻。大凡情侣,感情开始走下坡路时总要经过那么一个特殊的节点。
夏秋和霍江的那个节点,就在夏秋意识到霍江对她有所隐瞒的那个瞬间。
那天是她等了很久的、能和霍江见面约会的日子。结果两人午饭都还没吃完,霍江就接了个电话。
霍江打工作上的电话从不避讳夏秋,可那天,霍江接起电话一听到是娇软的女声就去了洗手间。等霍江回来,他直接告诉夏秋有紧急工作进来,他不得不离开。
“打电话给你的人是谁?”
“是什么工作这么急?”
那个瞬间,夏秋想过这样追问,可她终究没问——“强势的女人不会有美满的婚姻”,“该糊涂时要糊涂”,“给对方一些空间与信任,不要追根究底”这是许多“情感专家”都一再重复过的情感建言。
就在追问的话已经到了夏秋唇上的那一秒,她胆怯了。她不敢再问下去,她害怕自己会问出一个令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更怕霍江继续敷衍她糊弄她、以至于她能从他的敷衍糊弄中咀嚼出她并不想知道的真相。
于是,夏秋的脑内自动响起这些“专家”们的好心忠告。她以此为借口,说服自己闭上了想要追问霍江的嘴。
“你去吧。”
懂事地笑着,夏秋谅解了霍江。
但也是从那一瞬开始,夏秋感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静静地冰凉了下去。
向一个人隐瞒某些事情或许不是为了伤害这个人,可隐瞒既代表两人再无法用最真实的那一面去对待彼此。
这与宣告曾经并肩的两人终将走向陌路并无区别。有区别的只是有些人并不在意他人对待自己是否真诚,他们只在意他人对待自己是否让自己感到舒适满意。
是的,夏秋明白。成年人的世界,许多时候真挚坦诚反倒是愚昧幼稚的表现,会显得既不够体面也不够圆滑。
再说只要能相处愉快,管他是虚情还是假意不都挺好?
可,夏秋没法把这逻辑套用在她和顾泽的关系上。
为什么夏秋很高兴能和顾泽做“闺蜜”?这不单是因为顾泽和夏秋是发小,两人有着一出生就开始建立的友谊。更多的是因为“闺蜜”意味着没有隐瞒,不需要虚饰。
哪怕在对方面前露出最幼稚的、最生涩的、最傻乎乎的一面,对方也不会因此就嫌弃自己,离开自己。
然而顾泽的行为就像是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剃头挑子一头热。
相信两人之间没有隔阂只有友谊的只有她一个。她眼中最是贴心、最是靠近的闺蜜其实是假的,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
顾泽接近她的父母并非是作为朋友的亲切,而是心中是另有谋算。
“放开!”
血气涌到头上,张牙舞爪地挠了顾泽的手背一下,夏秋差点儿没有哭出来。
其实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小时候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磕断了门牙。她没哭,倒是看见她嘴唇流血的顾泽哭了个天昏地暗。
但最近,夏秋发现自己好像只要一沾到顾泽的事泪腺就特别脆弱。
“我不放!”
顾泽也提高了声调,一把抓着夏秋把她按回了沙发上。
他对夏秋放手过太多次了。而每一次他的放手都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所以今天,就算会被夏秋嫌弃,他也要立刻马上就跟夏秋把话说清楚。
肩膀被用力按住,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的夏秋有些被吓住了。她睁着小鹿般无辜的眼睛,整个人讷讷的。
望着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眼眸湿润的蒙着一层水雾的夏秋,顾泽又是心疼,又有些心痒。
夏秋在他面前总是很坚强,他很少能看到她如此脆弱茫然的一面。作为男人的本能让他很想随意摆布这样可怜可欺的小青梅,喜欢夏秋的那颗心脏又告诉他:保持理性,不要吓坏了秋秋,不要让秋秋不安。
“秋秋,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强忍住覆身上去的冲动,放开掌心里那个纤细的臂膀,顾泽扶着夏秋从沙发上坐起来。
“首先我不该背着你擅作主张。我至少应该跟你说一声再去照顾爸。”
“其次,就算我是为了忙碌的你着想,也不该在事后仍然瞒着你爸受伤的事情。”
“我承认,我那时就是想通过照顾爸这件事提高你对我的好感。让你觉得我这个人靠得住,我也有企图通过这件事给你爸妈留下更多的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