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元标知道缅甸是什么气候的,清楚那里瘴疬横行,人兽杂居,去后只会九死一生,和在京师朝堂上可以不惧风雪地侃侃而谈完全不同。
“陛下!臣才学甚浅,又表里不一,实为小人,故难当此任,臣请陛下另择他贤。”
邹元标故而大拜在地。
“正因为你才学不高,又道德不高,才派你去;”
“朕不能因外轻内,故德教本国庶民,需是德高才优的鸿儒良臣,其中卓越者,甚至可以直接经延,为帝王师傅;”
“而对于你这类汉人,去教化蛮夷则刚好够资格,那些蛮夷懂什么礼乐教化?残暴好杀,毫无人伦!”
朱翊钧说到这里后,邹元标的身体开始颤抖。
“所以,在这些蛮夷面前,卿与他们相比,卿就是君子,就是有德有才之人!他们自不能与卿相比,故卿这样的汉人去教他们刚好合适。”
“朕近来将一个叫利玛窦的西夷传进了宫里,问了他们西夷如何在新开辟之地站稳脚跟的,他说他们也不完全是以武德加之,往往还左之以文教,乃至为此还建学校、开医馆,扶贫济困,先让当地小民接纳他们,也代替当地官僚土酋做一些赈灾的事,再加上当局也慑于他们的武力,进而就使得他们也就能有机会在当地站稳脚跟!”
“此术可为良谋啊!”
“我中华对外进取也当如此,一手捧着火铳大炮,一手得拿着经书药材,现在刘綎、李如松他们带去的就是火铳大炮,现在你邹元标得带去经书药材,朕给你配几个随行有救世之心的医官,也将杨妃所研制的金鸡纳霜给你一些,记住,要把朕的仁德宣教出去。”
朱翊钧笑着说后,就看向了邹元标。
“陛下圣明!”
申时行等皆奉承了一句,且也都看向了邹元标。
众目睽睽之下,邹元标只得叩谢了隆恩,且又因想到朱翊钧说了他将来若是为公卿会知道给当今天子当公卿多舒坦的话,还郑重地说道:
“陛下之言,令臣顿开茅塞,臣请陛下放心,臣必竭尽全力,让缅地皆崇儒尚礼,且为此不惜客死他乡!”
“很好!”
“你是不是有个门生叫雒于仁?”
朱翊钧突然问着邹元标。
邹元标回道:“是!”
朱翊钧又问:“你是不是早准备好一份请罪疏给他,让他交上来,如果朝廷真要治你死罪的话。”
“是!”
“但他没有交。”
邹元标回道。
这时,大学士潘成和刘应节听后皆很是惊愕,随即就不由得摇头叹气。
“也是个受旧礼毒害太深而成了伪君子的人啊!”
朱翊钧也感叹了一句,道:“传旨,让他也去,以他保师名节之德,全天下朝臣颜面而迟上奏疏为由,授他为鸿胪寺主薄官,去缅甸协助你这恩师宣传儒学,宣朕仁道!”
“另外,你带朕口谕给他,就说,圣朝之文化当为强势文化,圣朝之士当为强势之士,欲求仕途显达当自己去争取,去披荆斩棘,而不是踩在恩师的尸体上去等去靠去要!如当年定远侯,宁弃笔从戎取笑傲天下之功,也不是枯坐经室等他人推引。”
“臣遵旨!”
邹元标俯首大拜回道。
“都退下吧,今日平台召见到此结束!”
“诸君宜厘清公私,明良知本心。”
朱翊钧说后就起身离开了云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