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他每日宵夜的大致物价后,林西跟余庆要了一百两,拿着银票走回内殿,递给了杨潇。
“表哥,这是一百两,先存在你那儿,若是哪天我想吃宵夜了,你就从这里面扣,若是花完了,你再跟我要。”
杨潇看得一阵好笑,道:“殿下,这点小钱属下还是有的。”
“表哥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你得拿着。虽然我每日住在宫里,但外面的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表哥还有一家人要养,可不能因为我馋嘴,让表哥为难。”
杨潇脸上的表情一僵,嘴角勾起苦笑,道:“让殿下见笑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有什么可笑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不也是靠父皇来养活,都是一样。不过表哥,你得记住一句话,这住在家里的不一定都是家人,也有可能是仇人。家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该怎么养,就怎么养。但仇人就实在没必要,它们就像长在身上的毒瘤,该割除的不要犹豫,否则迟早成为祸害。”
杨潇怔怔地看着林西,此时的他又换了副面孔,不再是刚刚向他撒娇的表弟,而像是活了半辈子的长者,正对他谆谆教诲。
“表哥?”见杨潇盯着自己发呆,林西忍不住在他面前挥挥手。
杨潇回神,连忙说道:“殿下说的是,属下受教。”
林西笑了笑,指指桌上的蟹黄包,道:“还剩两只,我们一人一只,这么贵的东西,可不能浪费。”
杨潇点点头,拿起了一只蟹黄包,塞进嘴里吃了下去。
吃饱喝足,林西满足地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表哥,表哥,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杨潇愣了愣,随即说道:“殿下说到‘京城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林西回想了一下,道:“表哥可知我为何执意接受狼妖案?”
杨潇皱眉想了想,道:“刑部官员办事不力,殿下想尽快了结此案,消弭狼妖案带来的负面影响。”
林西点点头,道:“这起案子虽然看似复杂,但若尽力查办,不可能半月有余查不到一点线索,我断定刑部有人被腐蚀,故意拖延办案时间,目的是让狼妖案的影响进一步发酵,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
“殿下的意思是刑部侍郎江淮也牵涉其中?”
林西摇摇头,道:“江淮身上是否有其他案件,我不能确定,但我确定他与这起案子无关,若他参与其中,不会蠢到节外生枝。他的态度正是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也正是我想要的。”
杨潇困惑地皱紧了眉,道:“殿下这是何意,属下愚钝,有些听不懂,还请殿下明示。”
“我接手案件前,这起案子已经闹得京都百姓人心惶惶,父皇为了阻止谣言继续散布,选择用镇压的方式,这种方式只会让谣言愈演愈烈,时间一久,恐会生乱。而就在这时,我接手案件的消息传了出去,众人在听说此消息时,心中会怎么想?表哥最初听说我接手案件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看着林西明亮的眼睛,杨潇顿觉有些心虚和愧疚,喃喃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表哥不说,我也清楚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在想‘一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书都读不通顺,竟妄想接手狼妖案,这不是笑话吗?我倒要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怎么闹出笑话的’。”
杨潇起身,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
“表哥不必如此。”林西弯腰扶了扶杨潇,道:“除了父皇,全天下的人都这么想,难不成我要一个个去责罚?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谢殿下宽恕。”杨潇起身。
林西摆摆手,道:“正是这种看好戏的想法,从无形中遏制了谣言的继续发酵,让我们有了时间去查案,这也是我接手案件的目的之一。”
“原来如此。”杨潇恍然大悟,赞叹道:“殿下英明!”
“谣言的发酵被遏制,他们达不到目的,正不知该如何行事时,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召见常伟志四人的家眷,于是他们决定铤而走险,让张水莲趁机杀掉我。”
“所以殿下先让属下去调案卷和搬运尸体,再召见常伟志等人的家眷,是给他们传递消息的时间?”
林西点点头,道:“想要鱼儿上钩,除了要给足诱饵,也得给鱼儿游过来的时间。”
“原来如此。”杨潇佩服地看着林西,随即想到了一件事,道:“殿下召见他们是为引出张水莲,可殿下并未露面,张水莲没机会下手,自然不会自爆身份,若当时花姨娘并未发现张水莲身上美人醉的味道,那殿下该如何做?”
“自然是引蛇出洞。”林西深吸一口气,道:“这起案子最大的收获便是引出了花姨娘,若非如此,我恐怕活不了多久。”
“属下未在殿下身边,殿下此举太过冒险!”杨潇不赞同地皱紧了眉,“若是殿下出了事,那不是让对方称心如意。”
林西见状连忙说道:“表哥别生气,我保证下不为例。”
杨潇闻言微微一怔,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林西打了个哈欠,道:“表哥,今日夜已深,就到这儿吧,若还有不明之处,咱们改日再说。”
“是,殿下早点歇息,属下告退。”
看到桌上的银票,林西连忙叫住杨潇,将银票塞进他怀里,道:“若表哥手头宽裕,我不会跟你提钱,伤感情。但若表哥有难处,我再自私地压榨表哥,那就是没人性。我是一国太子,自然不能做没人性的事,所以这银票表哥一定要拿着。”
杨潇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没想到自己在林西面前,就如一碗清水,被看得透彻。而自己对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感受到了他的那份真诚。
杨潇将银票收好,道:“那属下便收下。”
“这才对嘛。”林西偷偷瞧了殿门的方向一眼,小声说道:“表哥,我喜吃辣,当然不要很辣,只要带点辣味就行,表哥明儿进宫,给我买吃烤鸡,要香辣的。”
杨潇闻言眉头微皱,道:“殿下的身子怎能吃辣?”
“只要一点点辣味就行,表哥放心,我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不会给表哥添麻烦的。”
看着林西眼底的期待,杨潇不忍拒绝,道:“那好吧,明日进宫,属下会将东西带来。”
“嘿嘿,谢谢表哥!”林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三两步来到床边,钻进了被窝,笑着说道:“表哥晚安。”
杨潇见状眼底漾起笑意,道:“殿下晚安,属下告退。”
林西吃饱喝足,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早晨起来才想起,昨晚居然没刷牙。
林西刚刚用完早膳,就有人禀告,寒月公主齐婷求见。林西挑了挑眉,昨天高阳王刚来,今天寒月公主又来,看来他们这对兄妹是面和心不和啊。
“请寒月公主到正殿用茶,我稍候就到。”
“是,殿下。”
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道:“公公觉得我身上这身衣服如何?”
余庆被问得一愣,打量了打量林西,道:“奴才以为并无不妥。”
林西站起身,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照了照,道:“春喜,你去把我那件素白的便服拿来。”
“素白?主子,是那件织云锦制成的便服吗?”
林西点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件。”
“好,奴才这就去。”春喜领命,转身去拿衣服。
余庆有些不解,问道:“殿下此番所为有何用意?”
林西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孱弱,避免齐婷打他的主意。应该没人会喜欢一个病秧子吧,他在心里问自己,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焦战的脸,又让他变得有些不确定。
林西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道:“无事,就是觉得今日这件衣服有些不顺眼。”
林西这样的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余庆却识趣地没有多问。
很快,春喜便找来了衣服,帮着林西换上,又在林西的指挥下,将头发弄得松散了些,主旨就一个,怎么看上去病歪歪,怎么弄。
弄好以后,林西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要是换个性别,他都要以为镜子里的是林黛玉了。想到这儿,林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
“走吧,随本宫去见客。”
余庆和春喜对视一眼,想不明白林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们谨记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多问,无论林西想做什么,他们只管配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