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隆隆,梦中不知身在何处。
水滴缓缓从廊檐落下,天光乍现,细腻的晨光铺在青砖之上。
隐约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宁湘才睁了睁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伸手,摸见一片光滑的胸膛。
想到昨夜的事,睡意散了大半,抬眸果然见宣明繁沉静的睡颜。
宣从一在隔壁哭得厉害,他大约是累极了并未听见声音,她试图起身,又被他下意识勾回去。
宁湘气馁,往他腹下摸了一把,果然感觉他绷紧了身子,微微欲开眼。
漆黑的眸子朦胧慵懒,叫人品出几分深情的意味:"怎么了?"
她从他身上跨过去:“从一在哭呢,我去看看。”
他瞥见她光洁似玉的身子,默默移开目光。
ru母喂奶时宣从一呛了下,一时饿着肚子哭得不成声,曲嬷嬷抱在怀里哄也哄不好。
宁湘听得心肝疼,伸手抱过孩子:“怎么啦这是?”
ru母诚惶诚恐道:“小殿下吃奶时不小心呛了,现在如何也不肯吃了。”
宁湘见ru母神色紧张,温声说:"没事,我哄哄。"
曲嬷嬷道:“娘娘,小殿下开始认人了,还是我来哄吧……”
小从一在母亲香软的怀里呜咽了几声,很快安静下来,憎懂又清澈的眼睛四处探寻。
宁湘搂着孩子欢欢喜喜给曲嬷嬷看:“瞧!这不是没哭了?”
宣明繁从隔壁过来,一袭月白的常服,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你是孩子的娘,他自然最亲你。"
血缘羁绊往往就是如此奇妙。
宁湘除了宣从一开始出生那儿日,是目亡亲自照看,宣明繁安排了田姻姻来之后,她便没在夜里起过床。
白日里她倒是忍不住想抱一抱孩子,曲嬷嬷说孩子不能常抱,入睡会很困难,她便只在旁边默默看着,摸一摸他的小手小脸蛋。
即便如此,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还是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这让宁湘颇为骄傲。
孩子喜爱母亲,曲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宣明繁让ru母上前抱过小殿下U,待用过早膳才又收拾行装回宫。
雨过天晴,早上尚且凉爽,宁湘扒在窗前吹着风东张西望,宣明繁好整以暇看着她:“我给孩子取了名字。”
她猛地回头。
宣从一只是她取的小名,大名还不曾定下,她取的名字难登大雅之堂,不敢让儿子用一生,只好让宣明繁决定。
“叫什么?”
“稷,宣稷。”
他拉过她柔软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遍。
这个字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她迟疑问:“社稷的稷?”
他勾了勾唇,温声说:“稷乃百谷之长,生民根本,不可或缺。”
宁湘干巴巴地说了句好听,半晌又忍不住说:"要不换个名字吧……四季的季也行,云开雨霁的霁也好啊。”
哪知宣明繁并不打算改,直言不讳:"社稷江山,本就是他的。"
从他还俗起,就不曾想过要靠开枝散叶繁衍子嗣来绵延宗祧,他做皇帝,只为天下百姓,待到身死那日,谁做皇帝也就顾不得了。
谁知阴差阳错,宁湘有了身孕。
踽踽独行的人仿佛忽然之间有了想念,有了牵绊。
若是旁的女子不愿随他回宫,他或许便只要她腹中继承人,即便去接宁湘那日,他也是这么想。
她有家人,喜欢自由,他不能自私将她禁锢在深宫中,所以许诺她生下孩子便能离去。
可宁湘终究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她率性、热烈,步步紧逼,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以至于那些前所未有的念头涌上来。
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她,恨不得穷其一生都将她留在身边。
可她做事向来无法预料,他开始担心她有朝一日会说出离开的话,只能用宣从一的存在留住她。
宁湘尤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我儿子将来真要当皇帝?"
他抚着她的掌心:"对!他将来会是太子、会是皇帝,会从我手里接下万里江山。"
可是宁湘从未往这上面想过,从怀孕生子,她就当宣从一只是个饿了会吃、困了要睡的小婴儿,忘记了他的出身本就与普通人不同。
他的父亲是当今天子,若是宣明繁没有别的子嗣,他作为皇长子,将来的确是会做皇帝的。
所以她生的不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孩童,是将来执掌天下的帝王。
要将宣从一培养成皇帝,宁湘忽然觉得任重道远。
“我教不好孩子怎么办?”
万一宣从一不是照着宣明繁所期望的那样长大,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又将如何?
这些事自然不用她操心,宣明繁漫不经心道:“我来教,你从旁看着就行,只是将来从一长大,要成家娶妻,就需得做主了……”
二十年后的事,宣明繁比她想得更长远,宣从一才满月,他就想到儿子成家立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