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能吐真言,同样也能测试是否有真才实学。
为了今日的这场考核,黄粱夷真的是煞费苦心。
前日近千名士子为荣非***晋封大儒的事情闹得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随后黄粱夷就被朱晟招入宫中谈话。
谈话中朱晟肯定了近些年来黄粱夷的工作表现及成果,随后似不经意的发出感慨,国朝坐拥亿万万子民、几十万儒生士子,却是只有十五位大儒,才堪堪与书山那等弹丸之地的大儒数量相当。究其原因还是历代先皇对文教工作的重视程度不够,自己要引以为戒,并恳请黄粱夷等一众大儒鼎力相助、群策群力,发展好国朝的文化事业云云。
这已经不能算是暗示了,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明示。
大儒的队伍要扩充,你自己看着办吧。
从前日开始,就不断有黄粱夷的弟子门人登门拜访为荣非晋封大儒一事说项,并痛陈厉害,先下手为强,小心被书山那帮家伙捷足先登。
二十年前,黄粱夷接替告老还乡的恩师成为国子监祭酒,成为国朝第十四位大儒。
与其同届科考的榜眼方大同也在同一日,成为国朝的第十五位大儒。
而那个时候,书山上还活着的大儒也只有九位而已。
如今二十年过去,国朝依旧还是十五位大儒。虽然目前来看大儒们的身体精神还算康健,但毕竟一个个都是花甲、古稀之年,还有多远的路能走谁都说不好。
反观如今的书山,却是人才鼎盛,大有反超之势。
京都城与书山就谁才是儒教正统已经争论了数百年之久。
书山:我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国朝:我大儒比你多!
书山:我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传承。
国朝:我大儒比你多!
书山:我珍藏奠基浩如烟海,书山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国朝:我大儒比你多!
书山:你…你…你给我等着。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国朝仗着这股不要脸的劲头总是能在谁才是儒教正统的争论中稍稍压书山一头。
可是如今这股劲头却是眼瞧着就要泄了,万一那天某位大儒驾鹤西去,国朝的优势便将荡然无存。
作为国朝儒教的领头人,黄粱夷急啊!上火啊!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啊!
担任国子监祭酒的二十年前,国朝竟然再未出过一个大儒,这是渎职!是无能啊!
所以当荣非在金风细雨楼吟诗如急雨的时候,就已经有贴心的弟子敲响了黄粱夷的房门。
被从睡梦中吵醒的黄粱夷迷迷糊糊看过第一首《静夜思》的时候就是老躯一震,瞬间清醒。再然后第二首《望洞庭》已让他头顶直冒凉气。
随后是第三首、第四首…
荣非在金风细雨楼中每作出一首新诗,便会有黄粱夷的弟子抄录下来而后派人火速送到黄粱夷的面前。
当看完最后一篇《岳阳楼记》,黄粱夷已是老泪纵横,口中不断念叨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天可怜见,大晏文坛后继有人啦!
在当时,黄粱夷就已经认定荣非有大儒之姿。
可随即在第二日,荣非欺世盗名,乃是无耻抄诗贼的言论便甚嚣尘上。
理由自然就是那些诗词文章中提及的年号、地点、人物、景物等皆不存在于世间。并且荣非还未曾及冠,如此年纪就能驾驭几十种诗词风格明显有悖常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用天才妖孽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这时的黄粱夷已经从震惊、震撼、欣喜若狂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听闻这些质疑的言论后细
细琢磨,觉得未尝没有道理。
可是未过半日,便有新的消息传来。荣非所吟诵的诗词皆是出自于他编写的之中,那些闻所未闻的年号、地点、人物等等全都是出自于。目前已知的有长篇两部,分别是《三国演义》和《大宋王朝》,短篇两部《梁祝》《烽火戏诸侯》。
上古末期百家争鸣,儒、道、佛、法、兵等等皆起源于那个时期,其中便有一脉儒家的分支,被称为家。
数千年过去,曾经的百家历经大浪淘沙已是所剩无几,一直声名不显的家却是传承至今。一些屡试不第、科举无望的落魄书生便以此为谋生的手段。
现如今在市井之间颇为流行的杂记怪谈、传奇演义、男欢女爱之类的话本,就是出自家之手。只不过已经无人再以家相称罢了。
原来荣非竟是出自家一脉,如此一来倒是解释的通了。
家本就以博而不专、杂而不精被其它学派诟病,却不曾想出了荣非这等既博且精的天才妖孽。
家是儒家的分支,那荣非自然也算是儒家的弟子。
此时京都城中的儒生士子崇拜拥护荣非者有之,质疑辱骂者亦有之,还有许多持观望态度,决定等候官方给出说法之后再行表态。
于是,黄粱夷找来关系要好的方大同和高彬,商量了一番后定下了今日的这场名为宴请的考核。
之所以众位大儒今日都表现得狂放不羁,也只是为了降低荣非的戒备心,好名正言顺的将荣非灌醉,然后再进行考核。
不是有许多人质疑荣非是文抄公,是诗贼文贼吗。
那就酒后见真章。
荣非是真的醉了。
不过却是那种恶心想吐、浑身燥热、手脚无力,吐字不清,但头脑却比平时更加清醒的醉。
黄粱夷与方大同、高彬三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被荣非看在眼中,听闻方大同和高彬的一唱一和,便心知这是开始要对自己进行考核了。
来无邪居之前,荣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将要面对十五位德高望重、才学深厚的大儒,就凭自己肚子里的两三滴墨水,如何能瞒得过他们的法眼。
一路之上都在琢磨着要如何应对,最后也只是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