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就跑了吧,索尔也不在乎一个老疯子。
他只是觉得老疯子有些秘密,不知道是否与磨声果有关。
他走回阿达的屋子前。
每次阿达离开,都会将潘妮锁在屋子里,一锁就是一天。
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索尔走到房门前,门锁卡哒一声自动打开,落下来的锁头正好掉在索尔掌心。
似乎是听见了声音,木床上的柜子门被从里面推开。
索尔走进屋子,便看见潘妮从里面爬出来。
“索尔哥哥!”潘妮爬出来,撇腿坐在床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索尔收起在外面维持的嬉皮笑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潘妮身边。
“你怎么知道是我,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吗?”
木床上摆着水壶和几张青馍饼。
这些食物一口都没动。
小女孩嘴唇又是发白干裂,却忍着不吃不喝。
她已经不想再在房间里解决生理需求了。
“真的看不见了。我是听出了索尔哥哥的脚步声。”
“你似乎对我很熟悉。”索尔侧头看着她,“当年分别时,你才三岁吧?”
潘妮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那里已经全是毛线头。
“是的。但是阿达一直能梦到索尔哥哥。”
梦?梦魔蝶?
索尔脸色一变,看向潘妮的银色眼睛开始认真起来。
那对儿眼睛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非常美丽。
但若是普通人,在觉得美丽的同时,恐怕还会觉得有些恐怖。
“你能看见你哥哥的梦?一直都能吗?”
这回轮到潘妮惊讶了,她转过头来,眼睛对着索尔的脸,愣了一会儿才吃吃地笑:“阿达都不信潘妮的,索尔哥哥你真好。”
“阿达经常梦到从村子逃跑的那天。他背着我,偶尔会回头看向身后困在火焰里的你。耳边全是你求救的声音。”
“他总能梦到。”
“我求救?”索尔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明白了阿达收留自己的原因。
“是索尔哥哥的声音。你来那天,我就听出来了。”潘妮抿着嘴笑,很是得意。
索尔今年十四,可能因为以前营养不良,现在还没变声。
索尔从没听过梦魔蝶,此时听潘妮说可看见别人的梦,立刻起了兴趣,连磨声果的事情都抛到脑后。
“你在梦里是能看见的吗?”
“嗯嗯,能看见。我在梦里,就是阿达。”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潘妮不叫阿达哥哥。以她开始做梦的年龄,恐怕已经搞不清自己是潘妮还是阿达了。
阿达说潘妮三岁逃离村子的时候就看不见了,那潘妮可能从三岁开始就和阿达共享梦境了。
这很容易造成潘妮认知混乱。
但还有更可怕的……
索尔问:“潘妮,除了阿达的梦境,你还进入过其他人的梦境吗?你知道那些经历是梦吗?”
潘妮歪歪头,“一开始只看过阿达的梦,后来就能进入附近人的梦了。像老疯子的梦,他总是看见村子被野蛮人毁了。还有杰尹斯叔叔的梦,他总是梦见他女儿死了,被人切成了好几块。还有琼姑姑的梦,她总是梦见杀了她的丈夫,先砍头,身体要分开,再慢慢藏在菜篮里丢出去。”
至于第二个问题,潘妮没有回答,似乎是已经忘了。
“你知道那是梦吗?”索尔又问了一遍。
潘妮这才想起来,“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一直梦,一直梦,就知道是梦了。”
“害怕吗?”
潘妮龇着牙笑,“不害怕呀。阿达说,做梦不用怕,醒了就好了。”
索尔凝视着小女孩,一时无言。
虽然潘妮可以和他顺畅地对话,还有小女孩的天真,但能听出来她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在梦和现实的交织中有些混乱了。
她说起那些对当事人来说很痛苦的回忆梦时,毫无情绪波动。
有种看惯生死的平静。
而她是真的看惯了生死。
“潘妮,”索尔终于开口,“你能看见别人的恶梦,多半是因为你的眼睛。如果有个机会拿掉你的眼睛……你愿意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半晌,潘妮用两只瘦小的手掌挡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