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宝扇接受了自己的示好,曲玲珑心下微松。近些日子,谢文英对待她的态度极其冷淡,并非不管不顾,而是将曲玲珑和其余云凝峰众弟子看作一般。曲玲珑觉得委屈,她与大师兄多年的情意,竟然还比不上只相处数日的宝扇。起初曲玲珑僵着身子,不肯服软,但时日久了,她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向平日里亲近的白季青诉苦,才想出了这番主意。
若是宝扇都不再介意,谢文英又何必因为那些小事情耿耿于怀。
至于宝扇是否会不接受自己的示好,曲玲珑根本未曾放在过心上。在她看来,宝扇一副身子柔弱的姿态,又是云凝峰的外来客,她肯屈身交好,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宝扇哪里还能拒绝。
见宝扇接过了红枣香米粥,曲玲珑转身便离开了。
宝扇皎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羹勺,浓郁的米香,在空气中萦绕。
院门外站着去而复返的叶慕雅,她眸中闪过犹豫,终究是踏入院门,在宝扇惊讶的目光中,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一切听从你本心,若是不愿与小师妹和睦共处,也是人之常情,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此话落地,叶慕雅仿佛将心中浊气吐出,接着道:“你身子虚弱,凡事不必强行忍耐,以免郁气萦绕,伤身损体。今日与小师妹同来,是因为往日情分,往后再也不能了。”
日后无论曲玲珑再诚心恳求,白季青再巧舌如簧,她也不会再心软片刻。只要想起方才,她们仰仗人多势众,而宝扇身子摇摇欲坠,形单影只的模样,叶慕雅便觉得眉心跳动,后悔不已。
宝扇像是并不在意,仍旧是柔弱温顺的模样,言辞间尽是轻声细语:“不为难的。我当真是想和玲珑交好,这样文英师兄也会欢喜的罢。”
后一句话,从宝扇檀口中吐出,如同轻薄缭绕的烟雾,轻盈缥缈,风吹便散。
宝扇美眸轻抬,打量着叶慕雅面容上的疲倦,忧心道:“叶师姐像是过于劳累,应当多加休息才是。”
叶慕雅神色微怔,冰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柔意,她伸手捏着紧拢的眉心,轻轻颔首:“是上次云凝峰被偷袭之事,近日有了眉目,只是若想寻找到幕后之人,还要多费些功夫。”
叶慕雅看着宝扇清澈澄净的眸子,只觉得身上的疲倦都去了大半,在宝扇柔和的目光注视下,叶慕雅决心先行修整,待精神恢复再好好调查,到时也能事半功倍。
院子内空空如也,圆桌上摆放着的红枣香米粥,渐渐失去了温度。宝扇目光微凉,丝毫没有想将这碗粥再次加热的念头,毕竟是曲玲珑亲手熬煮的粥,怎么能贸然饮下。
宝扇倒是不觉得曲玲珑能蠢笨到,能在亲手煮过的粥里加上不该添加的佐料,但其余的小动作,或许会是有的。即使这碗粥清清白白,没有沾染过曲玲珑的手,宝扇也是不会喝的。她素手轻轻拨弄,白瓷小碗便应声倒地。
如此,便不用喝了。
一股打量的目光落到宝扇身上,让她心头微跳,朝着那股目光望去。但见早应该离开的白季青,此时正站在院门外,目光闪烁,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白季青倒是惊讶,看着柔弱至极的宝扇,竟然能做出这般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若不是他去而复返,也瞧不见这表里不一的场面——刚才还柔柔地收下,如今却毫不留情地将它打翻在地。除了惊讶,白季青心中还有几分好奇,这般举动被自己瞧见了,宝扇该是何种反应。
——匆忙解释,或者慌乱不已忘记动作?
宝扇心头微动,她确实太过大意,以为将院门合拢便诸事无碍了,殊不知云凝峰弟子不仅练习剑法,还擅长脚下轻功,落地无声,进入他人住所,宛如入无人之地。思绪只在一瞬间,宝扇柳眉微蹙,俯身捡起地上破碎的瓷片。
白瓷碗落地后,破碎成片,棱角锋利,与宝扇纤细柔弱的玉指相比,那碎片显得尤其骇人。
白季青本想做壁上观,却见宝扇不着急向自己解释,反而屈身去捡拾碎片,拧眉道:“慢着!”
他大步走到宝扇身旁,凭借男女之间悬殊的体力差别,将她强行扶起。
“都已经碎成这番模样,你捡起莫不是想拼凑完整。”
白季青语带讽刺,话语中尽是奚落。
宝扇轻轻偏首,错开他灼热的目光,声音轻柔:“扔在地上不管,会伤着旁人的。”
白季青只瞧得见,她修长白皙,宛如无瑕美玉的脖颈,以及张合的娇艳唇瓣。
他冷哼一声,心中嗤笑宝扇故作姿态,却弯腰俯身,将凌乱的地面打扫的干净,连可能会伤人的碎片,也被白季青丢掉。
宝扇唇瓣轻启:“多谢白师兄。”
白季青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却发现寂静一片,他浓眉紧锁,这才明白宝扇丝毫没有解释的念头。
“为何?”
宝扇柳眉微拢,似是不解,面带疑惑:“什么?”
白季青指着空空如也的圆桌,声音冷硬如冰锋:“为何将小师妹送的米粥,摔在地上?”
宝扇身子轻颤,沉吟片刻,糯糯开口:“我手脚笨拙,一时失手。”
见白季青脸色越来越黑,宝扇斟酌着开口:“若白师兄觉得不满,我便再熬煮一碗,送还给玲珑,如此可好?”
白季青唇角扯动,带着凉凉冷笑。他脚步移动,朝着宝扇的方向靠近。宝扇身子颤抖,双眸只敢瞧着地面,不敢直视他。
她这副小可怜模样,让旁人看来,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白季青俯身,强行和宝扇的眼眸平视,看着那双澄净如泉水的乌色瞳孔,比堆积在云凝峰山巅的雪花,还要干净纯粹。白季青启唇,冷声道:“你是故意的。”
若是换作旁人,看了宝扇刚才的作态,难免会心生怀疑,以为是自己心神恍惚看错了,真相是宝扇一时不慎,打翻了瓷碗。但白季青不同,他自幼生长于权贵之家,见多了阴谋诡计,往来机锋,对于善意恶意极其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