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风余光瞥向走在前面的乌黎,漆黑沉重的锁链,已经将乌黎的手腕脚踝,磨出了深色的红痕。见到此等情状,段长风没有丝毫怜悯同情,他犹记得,返还中原的半途中,这卑贱的奴隶,是如何发疯跑进宝扇的住所,让宝扇惊吓地瑟瑟发抖。
乌黎一身崭新的外袍,吸引了段长风的注意。看到外袍袖口处的滚边,段长风眼神微凛。绣娘在缝制成衣时,往往仅注重尺寸合身,最多绣上两三片草叶,以免衣裳显得素朴。这外袍上的福结,出自何人之手。段长风稍做思索,便想的清楚明白。
只是,段长风心中尚且抱着丝丝幻想,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乌黎身上的外袍,状似不在意地询问道:“那奴隶身上的衣裳,是城中哪一家绣娘制成的,瞧着绣功分外精致。”
宝扇垂眸不语,为首的董一啸扬声答道:“这绣娘你可请不到。”
宝扇柔声道:“爹,又在胡说了。”
段长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外袍是宝扇亲手所做。他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打量的眼神从乌黎身上收回来,语气有些艰涩:“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与众不同。”
宝扇美眸轻抬,面颊绯红:“长风哥哥怎么也和爹爹一样,顺嘴说些胡话来取笑我。不过是一件罩冬衣的外袍,本是为爹爹缝制的,见乌黎没有合身的衣裳蔽体,这才给了他。”
听到这番话,段长风原本像是浸泡在酸水中的心脏,好似被绵软的柔荑捞出来,黯淡的眼神顿时恢复了光彩,又围绕在宝扇身旁嘘寒问暖。段长风丝毫不知,他如此行径,在旁人看来,便像是喜怒哀乐都被宝扇只言片语牵动的愣头青。
乌黎听着身旁传来的欢声笑语,他却只能听懂几个简单的字。乌黎刻意放缓了步子,瞧着宝扇莹润白皙的侧脸,锁链彼此撞击发出的声响,让乌黎瞬间意识清醒。
中原女子,和异域奴隶……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乌黎收回视线,松动的心顿时又冷硬了几分。
宝扇声音柔柔地回答着段长风的问话,段长风的询问随心所欲,他也好像不在意宝扇回应些什么,只是听着宝扇的声音,便眉眼舒展。宝扇注意到乌黎黯淡的神色,却没有温柔地走上前去,安抚落寞的乌黎。
若是待人良善,便能获得对方的忠心不二。那身居高位者,稍微动动手指,便能救人于水火之中,岂不是能就此收拢众人。宝扇美眸轻动,想起梦中安宁郡主坐拥万千珍宝,因为自己中意的小奴隶,被人欺辱,只需要启唇说上几句,便为小奴隶出了恶气。而后更是用绫罗绸缎,珍馐佳酿为小奴隶制造出一个温房。以地位权势而言,宝扇身为马商的女儿,自然不能与安宁郡主相比较。
如此,宝扇便不去用银钱便能堆砌的温暖,去治愈乌黎,让他因此生出爱慕之心。宝扇要乌黎待平民百姓的她,情意绵绵。在面临安宁郡主的细心照料时,才能不动如山,情意不改。
即使董一啸会走上命定的道路,到时,乌黎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安宁郡主将宝扇父女,打死在棍棒之下。
奴苑外,有看守阻拦了几人的去路。段长风从怀中摸出一枚木制令牌,才得以放行。比起嘈杂喧闹宛如集市的奴肆,奴苑更加雅致。亭宇楼阁,花木流水。奴苑中人,得知了董一啸的来意,轻笑道:“你是想见见驯养好的奴隶?”
董一啸颔首。
那人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宝扇身上,让宝扇眼睫轻颤,怯生生地垂下脑袋。段长风见状,起身走到宝扇面前,挡住了那人打量的视线,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冷意:“我们要见奴隶,你为何盯着女眷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