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秋然不肯开门,李冬然只得停下拍门的动作,耐下性子缝补衣裳。只是待李冬然将衣裳补好,皎月早已经攀升至柳树梢头。李冬然顾不得将发凉的米糕重新温好,便用芦苇叶草草包好,送给沈家。
看到沈云山,李冬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语气都微微上扬:“沈大哥,好巧碰上你了。”
李冬然伸出手掌,将米糕递到沈云山面前,犹豫着解释道:“这米糕是我亲手做的,他们都说滋味尚可,我送来给沈大哥你,还有沈伯母尝尝。但沈伯母或许是有所误会,以为我是拿米糕来卖,还给了我六个铜板。一勺白米,便能蒸上满满一屉,值不得多少银钱的。我这便将铜板还给你。”
说罢,李冬然便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李冬然面上微红,这才记忆起,自己刚回李家时,沈刘氏所给的六个铜板,便被李秋然夺了去。如今的她,身无分文,又怎么能把银钱还给沈云山。可是刚刚,她那番话语才说出口,如今这般犹豫纠结的神态,落到沈云山眼中,莫不是觉得她出尔反尔。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心里极其不舍六个铜板,这才假装找不到了。
李冬然的脸上尽是窘迫,她支支吾吾道:“铜板被我姐姐拿了去。”
沈云山始终神色淡淡,伸手接过米糕。尽管一看到那白糯的米糕,便让他想到一些分外旖旎的画面来。对待外人,沈云山向来是眉目温和,让人觉得如同春风拂面。
“白米价廉,但你和面烧火,总要费些功夫。本就是银货两讫,又何谈偿还之事。”
若是宝扇在此处,定然能从沈云山平和温缓的声音中,听出来他的疏离冷淡。
字字句句,都是在和李冬然拉远距离。做米糕的白米价高价廉,都并不紧要。李家拿来米糕,沈家便递上铜板,以银钱代替情意,全然无邻里之间的你来我往,只是纯粹的货物往来罢了。
但李冬然没有看透,沈云山温和的面容之下的冷淡,只觉得心中暖融。米糕的做法,都是由她一人想出,但李家人中,没有任何一人惦念她的好,理所当然地将卖米糕得来的银钱,收入囊中。唯有沈云山,知道她在其中的辛苦劳累,李冬然眼眸轻闪,身子逐渐舒展。她似是将沈云山当做了,可以倾诉衷情之人。
“我并非有意来迟,是姐姐要我缝补她换下的衣裳。屋内漆黑,她又不点油灯,我只能靠着窗棂,乘着外面的光亮,对准针线……”
沈云山眉骨微皱,但看着李冬然满面愁容,终究是没有开口打断。
李冬然斟酌着语气,为自己解释道:“只送了两块米糕,是我无心失误。宝扇姑娘突然发问,我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碰巧让沈伯母看了去。沈伯母或许是有了误会,瞧着很是生气。沈大哥,宝扇姑娘可有……”
沈云山眉眼微冷,语气不似刚才温和:“表妹性情绵软,或许和李姑娘性子不合。只她虽然胆小,却从未会搬弄是非,李姑娘不必多虑。”
李冬然面色一白,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是……”
她只是忧心,若宝扇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语,会让沈云山和沈刘氏,待她会越发疏远。
沈云山眼睑微垂:“家中琐事,李姑娘还是慎言。时辰不早,沈某先行告辞了。”
说罢,沈云山便转身离开。
李冬然看着沈云山远去的背影,心中闪过慌乱。只不过片刻之间,沈云山待她便如此冷淡,只因为她说了一句猜测宝扇的话语吗。
沈云山回到沈家,宝扇的屋子窗扉微敞,昏黄的烛光从中倾泻而出。沈云山脚步走近,手指微扬,轻叩窗扉。
窗户被打开,露出一张皎白如玉的芙蓉面来。乌黑纤长的眼睫轻颤,宝扇像是没有想到是沈云山,轻声问道:“原来是云山表哥,有何事情?”
如瀑青丝,披散在宝扇轻柔瘦弱的两肩。在乌发的掩映下,越发映衬出其脸颊莹润白皙。她眼眸澄澈,竟比身后的烛光更要璀璨晃眼。
沈云山宽袖微伸,将米糕放在窗棂处。
“这份是你的。”
宝扇伸手要接过来,沈云山却按在米糕上,他的眼底,有叫人瞧不清楚的暗色。
“这般时辰,腹部会积食,明日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