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时只顾低头躲避路人好奇的目光,看见有水就赶紧跑过去梳洗,压根没注意附近还有谁在。
转脸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看,立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觉得自己的脸成了炉子上的开水壶,滚烫滚烫的,还嗤嗤的直冒白气儿!
她下意识说:“转过去,不许看我。”
徐宴乖乖转过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她的声音又响起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星星,你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像星星一样。”
沈莺时擦脸的手停顿了下,有点小窃喜,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试着问他,“你知道我是谁?”
“咱们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路上,你躲在灌木丛后面看我。”徐宴的声音含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听着就叫人欢喜,“第二次,你救了我,把我从水底拉了上来。”
原来第一次就被他发现了!
沈莺时把浸过水的帕子盖在脸上,凉沁沁的,好歹让发烫的脑袋冷静了些。
“你只凭眼睛就能记得我?”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嗯。”徐宴很肯定地点点头,“当我看向你眼睛的时候,就没办法注意其他的事物了。”
沈莺时的心砰砰地跳,咕嘟咕嘟冒起欢快的小泡泡,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热气,又酸又甜,又麻又痒,一直流到身体每一处,连指尖儿都忍不住颤抖。
许是没听到她的回音,他略有些迟疑地向后转身。
他还没看过来呢,沈莺时就慌乱得手足无措了,眼睛却不听使唤地偷偷望过去。
澄净的碧空如一面巨大画卷在他身后徐徐展开,薄如蝉翼的纤云悠悠然飘过,柳丝如烟,喝醉酒似的舞动绿色的衣袖。
他眼尾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步一步,从画中向她走来。
空气里不知在什么地方酝酿出来,一种微醺的醉意,风从他那边吹过来,温柔地绕着她的腰,抚着她的脸颊。
沈莺时从不知道,原来仅仅只是呼吸,就能让人如此的快乐。
“真好,我又见到你了。”他说,“老天一定听见了我的心愿。”
沈莺时噗嗤一笑,“你还信这个?”
“以前不信,我祈求了许多次,没有一次灵验的,可这次我信了。”徐宴笑起来。
沈莺时的脸更红了,怎么能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可能是总盯着人家看的原因,他略微凑近,以为她有话要说。
沈莺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还好,发现他衣服肩头有个大口子,忙让他坐下,取出随身带的针线包,“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缝缝。”
徐宴扭脸看了眼,“大概是被树枝刮破的。”
他逃出地牢后,装成世子骗过内宅一众丫鬟婆子,顺道换了世子的衣服,大模大样出了侯府的大门。
他只认得去西郊的路,因怕迷路又被抓回去,便一路向西而逃,本想找户农家换身衣服,这身就不要了。
可现在,他舍不得。
浅浅的呼吸轻拂过他的耳朵,他的脖子,痒痒的,香香的,还有些柑橘的清新,让人有咬一口冲动。
“你是不是有个表妹?”
“谁?”徐宴的思绪还没飘回来,没听清她的话。
沈莺时努力让自己显得漫不经心,“我问你有没有一个姓姚的表妹,她生母是襄阳侯府的旁支。”
有吗?徐宴根本不知道,他对侯府的认知仅限于父母和大哥,还有钱婆。
“可能有,我不太清楚。”他含含糊糊说,又奇怪,“你如何知道我是襄阳侯府的?”
沈莺时稍稍放下心,想着姚玉芳是单相思也未必可知,因笑道:“姓徐的勋贵只有襄阳侯,一打听就知道啊。”说着,低头咬断线头。
她的气息倏然而至,几乎脸贴着脸,那一瞬间,徐宴忘了呼吸。
稳稳神,他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莺时眼光低垂,两只手不停抚摸着针线包上面花纹,“我是沈家的五姑娘,我爹是金吾左卫指挥佥事。”
“我记下了!”看着肩头多出来的柳枝花纹,徐宴笑得十分满足,好像得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宝贝。
视线不经意间望向远处,他脸色微变,急急起身,“我叫徐宴,记住我的名字,以后还能见面吗?”
今天闹这么一出,回去大概被禁足,有几天不能出门了,沐佛节那天却肯定可以
沈莺时说:“四月初八,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和祖母去瑞云寺礼佛。”
徐宴来不及答话,略一点头,转身走进柳树林,拐了几个弯之后,就看不到他的踪影了。
看看天色,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沈莺时心情颇为不错,走一路,笑一路,那模样引得旁人频频回头,好几个少年郎悄悄红了耳朵。
她不知道,就在刚刚,一队侍卫从他们相遇的地方经过,仔仔细细搜查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