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昶离开后,阮茵茵抱住贺斐之的手臂,“你怎么没有乘车?”
贺斐之掰开她的手指,随意吹了声口哨,就有一匹毛发黑亮的大宛马从巷口奔来,哒哒的马蹄声很是好听。
在贺斐之失踪时,比盛远等人先找到贺斐之的,便是这匹汗血宝马,阮茵茵觉得它很有灵性,忍不住去摸它的脑袋。
大宛马躲开,一副认生的样子。
阮茵茵委屈巴巴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贺斐之默了片刻,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右手摸向大宛马的鬃毛,“乘骥,她是小阮。”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大宛马忽然附低身子,乖乖任阮茵茵触/摸。
阮茵茵新奇于马毛的触感,欣喜地看向身后的男子,发觉他眼底温煦,与平日里很不一样。
巷陌中春浓桃蹊,浮翠流丹,却都不及男子此时的眸光潋滟。阮茵茵心跳如鼓,面上是在与大宛马互动,实则是在用心感受男子手掌的粗粝和温暖。
曛黄漫天,绮粲旖旎,一墙之内的木香和紫藤还未迎来绚丽花期,可她的心中早已熏风吹藤枝,葱茏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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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贺斐之准备上朝,阮茵茵特意起了个早,与贺斐之一起用了早膳,送他走出后院大门。
后巷早有马车等候,厢檐上悬着一枚玉牌,刻着一个“秦”字。
忠勇侯府财大气粗,连马车都是檀木所制。
阮茵茵上前一步,朝着弯腰走出马车的侯府世子、大理寺少卿秦砚福了福身。
秦砚身穿绯红云雁锦缎官袍,头戴乌纱,清贵中透着风流懒散,十足像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世家子已坐稳大理寺的第二把交椅,屡破奇案。
察觉小丫头在偷瞄自己,秦砚懒洋洋看过去,“小鬼,过来。”
阮茵茵站着没动,“秦少卿是来接大都督上早朝的?”
“是也不是。”秦砚慢悠悠步下马车,朝阮茵茵走去,却被一枚笏板拦了下来。
秦砚退开,似笑非笑,“还挺护着。”
贺斐之收回笏板,转眸看向背后的阮茵茵,“回去吧。”
“别啊。”秦砚不再打趣,与贺斐之说起正事,“昨夜有人私自动了大理寺库房的卷宗,我想借她一用。”
“动过之后,没有复位?”
“恰恰是复位了,我才有所怀疑。”
“何以见得?”
“昨夜库房开窗透风,吹乱了卷宗缃帙的系带,唯有被动的那份一动不动。”
如此细微的观察,也为难了将卷宗原原本本复位的“飞贼”,阮茵茵从贺斐之身后走出来,“那需要我做什么?”
“看看以你的身形,能否挤得进库房的窄窗。”
若能,“飞贼”可能另有其人。若不能,很可能是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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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分双阁,阮茵茵坐在里阁,通过小窗,在外间的两个男子身上来回地瞟。
他们是表兄弟,容貌和气质却完全不同,唯一能挨得上边儿的,就是全都不爱笑。
“小鬼,你很喜欢盯着男子看?”
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秦砚歪靠在侧壁上,指尖把玩着玉骨折扇,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
阮茵茵只对与贺斐之有关的人事物上心,这才多看了秦砚几眼。
秦砚放下折扇,看向坐在对面的贺斐之,“你不问问,被动过的是哪份卷宗?”
见贺斐之没给反应,秦砚不明情绪道:“殊兴二十六年,沈骋倒戈一案。”
话音落时,刚刚还闭眼假寐的男子徒然睁眼,恰遇马车颠簸,疏帘微晃,有破晓的光缕射入窗内,映在男子狭长的眼上,使得瞳孔紧缩。
贺斐之闭闭眼,敛去了一瞬的情绪波动,“沈骋的案子,疑点重重,是该被人动一动了。”
“结案多年,还有谁会关心啊。”秦砚意有所指地问,“你说,会是沈家的人吗?”
沈家......沈家除了沈余音,全都血染断头台,可沈余音又在哪里?
秦砚不怕事大地继续分析道:“我猜,会是沈家的孤魂。”
“阿砚,够了。”
“你也知道够了?”秦砚莫名笑了,像是故意要给某人脱敏,笑意难测,“沈家的案子结了,没翻案的机会,大都督也......”
话未讲完,贺斐之忽然伸手拽住秦砚的衣襟,将人拉近自己,面上没有愠气,但话里含了警告:“有些话要适度,别再提第二次!”
绯红的官袍皱了一大块,秦砚抬手掸了掸,转头看向正趴在小窗前盯着他们的阮茵茵,“小鬼,信我的,离这冰块远一点,不解风情还冥顽不灵。”
阮茵茵不知他们在讨论哪桩案子,甚至不知沈骋是谁,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贺斐之的愠怒。
马匹在下马石前停住,贺斐之率先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