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纱将内房与外头隔开,雕花红木窗开了一半,铜兽吐出丝丝缕缕的细烟,一寸一寸沁鼻往心脑里钻,周遭全是安静,林婳悠悠转醒。
说来也怪,林婳重回到如今之后,一直不敢睡得太踏实,生怕做和那日一样的梦。可这几日来,她一直也没有梦到上一世的事情,冥冥中有一种心声告诉她,尘埃落定了,上一世的事情再与她无关了。
上巳节在燕华朝三月三日,算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纵然林父那日答应了林婳上巳节可以同霍以一起出游,可自然也不会是他们两个,一起去的还有林婳的二哥林峥。
只是林相怕是忘了,这三人一同出门,林婳自然不会有意外,只是一路上旁人会不会倒霉便不确定了。
林相性子最为严厉,虽然偏疼林婳,却也不会多纵容她,犯了错该挨打还得挨,林母更是一心想要将林婳养成大家淑女的模样,自然也不会由着她回来。
这样一来,林婳要长成现在这个骄纵模样,最大的功臣就是那无底线包庇她的二哥,还有不管犯了什么错都帮她扛着的霍以了。
他们三个人小时候不知道闯了多少祸,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林珣揪着耳朵带回府中,一番审问过后,林婳永远是清清白白一身的无辜。
时间一长,林珣都被气到懒得同他们计较了。
林相此次还敢放他们三个一起出去,可见林婳前阵子的乖觉假象叫他淡忘了林婳原先的德行。
眼下的林婳与从前那个骄横的自己相隔已久,所以她自己并没有觉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欢欢喜喜地同林峥霍以出门了。
林婳出嫁后在宅院几载,每日思虑最多的事情便是如何讨姜桓欢心和如何与他那白月光表妹斗法。但姜府并非林府,她的高傲没有人纵容,所以尝尝是铩羽而归。
久而久之,林婳早也没有了在家时候的趣味,更没有什么心思去过什么上巳节了。
现下几人走在大街上,林婳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欢喜,什么都愿意多瞧上两眼。
日暮落下,天色将暗未暗,街上的灯已经亮了,多以桃花或兰花为装饰物,是以灯火也不求亮,全以淡雅为主,以求符合节日风貌。
林婳想来最爱大红的艳色,对这等素雅的颜色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他们直接跳过看灯火的环节,张罗着街上的各色小吃。
她不禁想起自己苦哈哈的上一世,其实是给姜府送过帖子邀姜桓一起出游的,不过最后林婳并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想想也是,京城中仰慕姜大郎君的女子太多,他只怕是挑请帖都挑花了眼,哪里会注意她送去的帖子。更何况,依照林婳对姜桓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与任何人在这样的日子出游。
姜桓这人其实挺无趣的,最爱的东西是无趣的诗书和冷冰冰的棋子。好多次她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好像都不如他手中的诗书有趣。天下学子那样拥护他、敬仰他倒是没错。
林婳并不清楚他在旁人面前是否也是这样的,至少上一世她从街头逛到巷尾,也没有能巧遇姜桓。
林婳的思绪走远,眼前忽的一黑,霍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什么呢这样出神?给你挑了个狐狸面具,别动,马上就戴好了。”
她于是安安静静地不动了。
等霍以帮她将面具戴好,林婳重新恢复视线之后,她才重新看向小摊子上:“那你要戴个什么?这个狗狗不错,你戴着应该合适!”说着便往霍以看去。
霍以面具后的脸色黑着,林婳看不见,但莫名在他眼神中看出了幽怨。
林峥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哈我就说这是狗吧,霍四非说是狼,你看现在我阿妹也说这是狗,你还有什么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