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爽骂了一通后,侍淮铭在原地愣了会。
昨天确实是他的生日,他好多年不曾过过生日,早都忘记了。
珍珍是故意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她不止没有解释,还故意说自己这几天都出去玩了,把时间全花在了做头发买旗袍买高跟鞋这些并不寻常的事情上。
回想片刻,侍淮铭连忙转身去推上屋前的自行车。
他推着自行车出学校,上路后骑得飞快,直奔火车站而去。
骑到火车站在车棚里停下车,连忙跑进火车站去找人。
他把站里站外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喊了很多声“珍珍”,但都没有找到人。
后来他又找到月台上的工作人员问了问。
有一个工作人员告诉他,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两眼通红的姑娘,早就坐上火车走了。
侍淮铭站到月台上,看着延伸出去的铁轨忍不住深深吸气。
有火车冒着腾腾白烟鸣笛进站,火车上下来很多人,月台上热闹起来。
侍淮铭在往来的人群中晃了一会神。
他忽想起来当时珍珍来城里,他在月台上看到她的场景。
她那时围着红纱巾,站在人群当中左右张望,脸上满是期待和紧张。
心里堵得有些喘不上气。
咬咬牙,他简直想给自己两拳。
下午半天的时间,侍淮铭更是心神不宁心不在焉了。
整个下午上了什么课他都不知道,傍晚下课后回到家里,打开门面对少了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更是憋闷得厉害。
他去到房间里坐下来,没心情做任何事,就靠着椅背仰着头发呆。
写字桌上摆放着珍珍看过的书,用过的作业本和铅笔,每不小心扫到一眼,心里的憋闷就不自觉加多一层。
烦躁得要爆炸,连喘气都比平时艰难了很多。
脑子里全都是珍珍的脸,和数不完的后悔歉疚,挥也挥不去。
发一会呆,目光不经意间落下来,忽又看到桌子角落上放着一个纸包。
那也不是他的东西,他伸手拿过纸包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双崭新的黑色布鞋。
李爽中午的时候也说了,珍珍为了给他做鞋,每晚都熬到半夜。
那么这双布鞋,自然就是珍珍给他做的那双了。
他拿着鞋看一会,然后包起来放进抽屉里。
在这屋里是待不住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出门往训练场上去了一趟。
在训练场上流了一晚上的汗。
衣服透湿地回来,进洗手间洗了个澡。
刚洗完澡出洗手间,门上忽响起敲门声。
侍淮铭到门上去打开门,看到何硕站在外面,出声问:“什么事?”
何硕说:“出来陪我抽根烟呗。”
侍淮铭出来和何硕一起到外头。
两人手里各夹了一根烟点燃,在月色下抽亮火星。
何硕跟侍淮铭说:“李爽她孕期脾气暴躁,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侍淮铭轻轻弹弹手里的烟,“没事,她骂得对。”
听着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自省过了的。
何硕看着侍淮铭,语气一换又问:“不是,我都迷糊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侍淮铭仰头看一眼天上的月亮,开口道:“烦。”
何硕把烟送到嘴里吸一口,眯眼吐烟气,“嫌小棉花烦?”
“不是。”侍淮铭低下头,“她又乖又懂事,脾气也好,有什么好烦的。”
何硕咬着牙说话含糊:“那你他妈到底烦什么?小棉花脾气那么好,都能被你给气跑了,你也真是有能耐。”
侍淮铭接着话回答:“烦我自己。”
烦那些不受控的时刻,烦面对珍珍时翻腾起来的浓烈的。
何硕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屁话。
他说:“我看你就是瞎矫情,没事找事瞎折腾。”
侍淮铭默了片刻又说:“我不想我是因为有生理需求而跟她在一起的,我一直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她不公平,也是对感情两个字的侮辱。”
何硕转头看着他,“你和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每天一日三餐朝夕相对,是根冷木头都产生感情了,你对她还没有产生感情?没有感情你今天中午急成那样,一整天心不在焉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是装给我们看的?”
侍淮铭看向何硕,嗓子堵住没再说出话来。
何硕抽完最后一口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小棉花是你的老婆,不是你的学生你的妹妹,更不是你手下的兵。老婆不是用来训的,是用来疼的。”
烟抽完了,何硕不打算继续站着了。
他掐着烟头跟侍淮铭说最后一句话:“我得回家陪老婆了,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便回家去了,留了侍淮铭一个人在外面继续站着。
侍淮铭手里的烟迎风燃尽了。
他手指轻轻一弹,长长的烟灰瞬间散落,碎光闪灭在风里。
夏日日照时间长,不过凌晨四点,天就开始亮起来了。
珍珍抱着包裹坐在火车上,侧头靠在窗玻璃上,神情木然像个娃娃。
听到火车到站提醒,她回过神来,忙背上包裹起身准备下车。
火车进站停稳,她背着包裹小心下火车,落脚站到月台上,深深吸了口气。
夏日清晨的空气,清新沁肺。
珍珍没在月台上多留,吸完一口新鲜的空气便背着包裹出了火车站,直接往家回。
她徒步往前走,遇上顺路的驴车就坐上一段。
这样从火车站赶到家里,已经正晌午时分。
走在坑洼的村道上,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小村落,珍珍心里五味杂陈。
眼睛又忍不住变得湿润,她抬手擦一下,继续往村子里去。
刚走到村头上就遇到了熟人红梅。
红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敢出声打招呼:“哟,这是珍珍吧?”
珍珍勉强冲她笑了一下,“嗯,是我。”
红梅满脸惊讶,“哎呀,你要不答应我都不敢认,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珍珍笑一笑,继续往村里去,“也没什么变化,就是白了一些。”
红梅说:“不止是白了,说不清哪变了,反正就是变了。”
红梅跟着珍珍一起往村子里去。
说着话又想到什么,盯着珍珍又问:“你怎么回来啦?你自己回来的吗?”
珍珍嗯一声,“三哥哥忙,部队里不让回来。”
红梅用扒皮一样的眼神看着珍珍,“那你怎么回来了呀?”
珍珍说:“我想家了,所以回来看一看。”
红梅不相信,笑着问:“是吗?”
珍珍没有再回答。
红梅紧跟在珍珍旁边,换了话又问:“大城市什么样啊?好玩吗?”
珍珍步子加快了些,“嗯,有大商场有西餐厅,有很多东西,挺好玩的。”
红梅步子也加快,“珍珍你命真好,我们怕是这辈子都去不了一次大城市,见都见不着这些东西。”
珍珍走到家门口了,就没再和红梅说这些话。
她停下步子看向红梅,“嫂子,我到家了,我先进去了。”
珍珍也没客气让她一起进去坐坐,红梅就笑着说了句:“去吧,我也回家了。”
她看着珍珍进院子,又伸头往院子里看上一会,然后才转身回家去。
钟敏芬侍淮钟陈青梅和侍丹玲侍兴国正坐在屋里吃饭。
钟敏芬夹了一筷子菜刚放到嘴里,忽听到灶房外传来一声“娘”。
她往外面看出来看到珍珍,愣了一下忙放下筷子起身道:“是珍珍吗?”
珍珍背着包裹进了厨房,湿着眼眶应声:“娘,是我回来了。”
看到珍珍,侍淮钟陈青梅也站起来了。
侍丹玲动作更是快,起身过来一把抱住珍珍,惊喜道:“三婶,你怎么回来啦?”
珍珍想把眼泪咽回去但没用。
她摸一下侍丹玲的头,湿着眼眶笑着说:“想你们啦,回来看看你们。”
侍兴国伸头往外看了一眼,“三叔也回来了吗?”
珍珍摇摇头,“你们三叔忙着呢。”
刚看到珍珍的时候挺惊喜挺开心的,但这会觉得不对劲了。
陈青梅和侍淮钟互看一眼,陈青梅又看着珍珍问:“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啊?”
珍珍看向陈青梅点点头,还是弯着嘴角,“嗯,嫂子,我自己回来的。”
钟敏芬哪有看不出来的。
但她没有问什么,忙去灶台边拿碗盛饭,跟珍珍说:“先别站着说话了,把包裹放下洗洗手,先吃饭。”
珍珍应一声去房里放包裹。
去到房里放下包裹,她擦了擦眼睛又轻轻吸了吸鼻子,调整好了才出来。
到外面洗手坐下来吃饭,也没说什么不开心的事。
侍丹玲和侍兴国好奇大城市什么样,叽叽喳喳没完,倒也开心。
珍珍给他们讲了很多大城市的事,然后跟他们说:“你们要好好读书,以后就可以去大城市上学了。”
侍丹玲和侍兴国眼睛瞪大,“真的吗?”
珍珍点头,“真的啊。”
饭桌上侍丹玲和侍兴国跟珍珍说的话最多,钟敏芬陈青梅和侍淮钟没插上什么话。
吃完饭收拾了锅碗以后,钟敏芬把珍珍拉去了她的房间里。
陈青梅见状,也跟着一起去了钟敏芬的房间。
到房间里坐下,钟敏芬不绕弯子,拉着珍珍直接就问:“跟娘说,怎么了?”
听到钟敏芬这么问,珍珍没能控制住,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陈青梅忙拿手绢给她擦眼泪。
看珍珍这样,陈青梅也软着声音问:“淮铭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