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丹玲和二娃周吉明之间的情况,要是从那年春节他们围坐在一起点火-药粉说起,那显然是有些太早。那时他们也没想过,以后还会有什么牵系。
他们之间真正有故事,得从侍丹玲毕业后去乡下参加巡回医疗队开始说起。
她到那里没多久,偶遇了同样在那里的二娃周吉明,二娃那时候在部队里已经是军官了。
因为侍丹玲不知道二娃的大名,小时候过年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又短,二娃也不记得她的名字,所以她和二娃都没有认出彼此。但两人比较投缘,那两年里二娃对侍丹玲一直比较照顾。
直到侍丹玲下乡结束准备回来,走之前她和二娃在一起好好聊了一次天,聊了许多平时没机会细说的事,两人这才发现原来彼此早就认识。
侍丹玲回来之后,就和二娃保持着书信联系。
因为有暧昧但又没确定关系,所以侍丹玲也就没跟家里提起二娃。
直到今年,二娃调来了熙城,两人正式确定了关系。
确定关系以后,两人就在商量见家长准备结婚这个事,于是就趁着钟敏芬这次过生日,侍丹玲把二娃给带回来了。
本来家里人还都忐忑,不知道侍丹玲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
现在看到对象是他们知根知底的二娃,家庭好工作好人长得也算周正,再听完他和侍丹玲之间的故事,家里人自然全都放心了。
本来今晚钟敏芬才是主角。
但因为二娃的到来,大部分话题都集中在二娃和侍丹玲身上。
聊完了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接下来自然又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这个事。
这个年代,确定关系便是准备结婚了。
侍丹玲说:“我们打算先把结婚证给领了,然后抽出个时间,在个地方分别摆一次酒席,熙城、吉明父母那边,还有我们老家。”
他们这样天南地北的,确实没办法在一天行完嫁娶之礼。
既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那他们做家长的,跟着配合就是了。
说完了结婚这方面的事,侍淮铭又问二娃周吉明:“你爹娘现在怎么样?”
周吉明说:“我爹娘还那样,没什么大变化,挺好的。”
这些年,没有大变化确实就是挺好的事。
侍淮铭跟周吉明喝酒:“挺好就好。”
按照计划好的,侍丹玲和二娃在今年结束之前,把结婚的事给办完了。
两人先在熙城摆了几桌菜,然后又到老周所在的军区,最后到乡下白云大队。
去白云大队摆酒席是安排在年底。
侍丹玲和周吉明向单位请了几天假,打算早一些回乡下。
请假那天,熙城下着鹅毛大雪。
两人请好假结上伴,冒着雪一起往大院这边来。
他们打算是到这边跟钟敏芬她们说一声,第二天再回乡下去。
到大院的时候雪小了一些。
两人并肩进胡同,刚走到阿雯家的院门外,忽看到兴禹从院子里跑出来了。
他看到侍丹玲和周吉明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声说:“姐、姐夫,奶奶突然昏倒了!”
听到这话,侍丹玲和周吉明脸色同时一凛,连忙往院子里去。
进去看到昏倒的钟敏芬,周吉明二话不说把她背起来,连忙往医院里送。
外面还飘着雪,侍丹玲在钟敏芬的头上裹上厚厚的围巾。
丹彤和兴禹跟在后面,四个人的面色和脚步一样急。
出了胡同,丹彤跟兴禹说:“我们分头,你去找爸爸,我去找妈妈。”
兴禹应一声便跑了,脚下滑了一下险些没站稳,站稳后又继续狂奔起来。
侍淮铭和珍珍带着丹彤兴禹赶到医院的时候,钟敏芬已经在病房里躺下来,并恢复了一点意识。
侍淮铭在旁边拉着她的手问她:“娘,你感觉怎么样?”
钟敏芬躺在病床上慢慢眨眼,虚着声音叫:“淮铭……”
侍淮铭握着钟敏芬的手,连忙接话道:“娘,我在呢,你要什么?”
钟敏芬又眨一会眼,然后出声:“我要回家……”
侍淮铭说:“等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我们就回家。”
钟敏芬看着他轻轻摇头,还是那句:“我要回家……”
珍珍似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嗓子发干,半晌出声问:“娘,您要回白云大队吗?”
钟敏芬眨眨眼,又隔了片刻应:“嗯……回家……”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摇头。
回家以后,侍淮铭和珍珍给钟敏芬收拾了包裹。
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吹着冬日的寒风,珍珍和侍淮铭对侍丹玲和周吉明两人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要照顾好奶奶,知道吗?”
侍丹玲和周吉明反复答应:“叔婶,你们放心吧。”
他们都是二十大几的人了,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这点事还是能做好的。
可珍珍和侍淮铭哪里能真放心了,看着侍丹玲周吉明扶着钟敏芬上火车的时候,他们还是跟着说:“照顾好奶奶,跟在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等火车在视线中走远了,两人的心都还是提着的。
摇曳在这冷冷的寒风之中,飘摇不定。
两颗心悬着飘摇个月以后,最终还是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四月,侍淮钟从乡下发来电报——【娘病重了】
坐火车回去的路上,珍珍一直无声看着窗外。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退,像极了人这一生不断过去的岁月。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学会告别呢?
似乎不管经历多少次分离,仍然学不会面对告别。
这最后一面。
到底要怎么见呢?
钟敏芬丧事结束的那一天,天上乌云如铅。
珍珍和侍淮铭并肩站在墓前,抬眼间,忽见旷野的天边,阳光破开深暗的云层,一缕一缕洒下来,照亮半侧天际。
虽说要破除一切封建迷信。